曹琴默挺着已然显怀的肚子,步履有些蹒跚地走进了琪华阁。
屋内熏香浓郁,年世兰斜倚在软榻上,费云烟和温芳侍立在一旁。
曹琴默走到榻前,毫不犹豫地屈膝跪了下去,五个月大的肚子让她这个动作做得有些艰难。
年世兰眼皮都未抬一下,把玩着腕上的玉镯,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哟,这不是曹格格吗?今儿个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不是日日都往秋月居跑得殷勤,恨不得扎根在那儿吗?”
曹琴默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低着头。
声音带着委屈和讨好:
“年福晋恕罪,从前是妾身糊涂,看不清谁才是这府里真正的依靠。”
“妾身如今想明白了,唯有跟着年福晋,妾身和肚子里的孩子才有好日子过。”
“求年福晋给妾身一个机会!”
年世兰冷哼一声,坐直了身子,目光锐利地扫过曹琴默低垂的脑袋:
“机会?我年世兰这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投靠就能投靠的。”
“我今日能容你进琪华阁的门,便是对你之前的摇摆不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若真想跟我,往后再让我发现你有二心,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年世兰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冷:
“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到时候,不止是你,还有你娘家那些靠着你这点微末关系勉强支撑的门楣,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曹琴默闻言,身子猛地一颤,伏得更低,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
她感觉自己像是踏上了一条贼船,船已离岸,回头无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心中一片冰凉惶然。
站在一旁的费云烟,看着曹琴默这副惶恐无助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她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忍不住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提点:
“曹妹妹,年福晋要的,其实很简单。”
“只要你一颗心踏踏实实跟着,忠心不二,凡事以年福晋马首是瞻,福晋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和你腹中的孩儿。”
曹琴默听见这话,顺势对着年世兰表忠心:
“年福晋明鉴,妾身对天发誓,从今往后,必定唯年福晋之命是从,绝无二心!”
“若有违逆,叫妾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年世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忠心,可不是光靠嘴上说说就行的。”
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旁边小几上那杯已经微凉的茶。
曹琴默立刻会意。
她咬了咬牙,双手撑着地,有些吃力地想要站起来去端茶。
费云烟见状,下意识想上前扶一把,却被年世兰一个眼神制止。
曹琴默只能靠自己,慢慢起身,挪动沉重的身子,端起那杯凉茶走到年世兰面前。
随后跪地,茶高举过头顶,恭敬地奉到年世兰面前:
“年福晋,请用茶。”
年世兰却不接,只淡淡道:
“凉了。”
曹琴默手一僵,只得放下凉茶,又步履蹒跚地走到茶壶边,重新斟了一杯热的。
她大着肚子,先前跪着听年世兰训话许久,如今体力不支,做这些事已然有些困难,额角都渗出了细汗。
再次将热茶奉上,年世兰这才纡尊降贵地接过,浅浅抿了一口。
放下茶盏,年世兰又揉了揉自己的腿,挑眉看向曹琴默。
曹琴默立刻会意,膝行到脚踏上,伸出因为怀孕有些浮肿的手,小心翼翼地替年世兰捶起腿来。
她身子沉重,跪坐的姿势让她实在吃力,但她不敢停下,更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满。
年世兰垂眸看着她卖力而卑微的样子,感受着腿上不轻不重的力道,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她慢悠悠地开口:
“罢了,看你尚有几分诚意。起来吧。”
曹琴默如蒙大赦,喘着气,在费云烟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腿脚都有些发麻。
年世兰示意她在下首的绣墩上坐了,这才施恩般说道:
“既跟了我,我自会保你安安稳稳生下这个孩子。”
“日后,这个孩子,我会认作义子,绝不会亏待了他。”
曹琴默刚坐下,闻言又急忙想起身谢恩,被年世兰摆手止住。
她只能在座位上努力俯身,语气带着感激和顺从:
“若得年福晋疼爱,是这孩子天大的福分和幸运。妾身代他谢过年福晋!”
年世兰微微颔首,算是正式允许了她进入自己的阵营。
她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费云烟和始终低着头的温芳,恨铁不成钢的训斥:
“你们也都争气些!看看曹格格,进府才多久?肚子就这么争气!多学着点!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才是正理!”
温芳依旧怯懦地点着头,声如蚊蚋:
“是,妾身谨记。”
费云烟脸上则露出一丝苦笑,带着些许自嘲:
“怀孩子这事儿,终究还得看命数和缘分。想来……是妾身命数不好,福薄罢了。”
年世兰听见这话,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涩。
她入府多年,承宠不少,却也一直未能有一子半女,何尝不觉得是上天不垂怜?
但她性子刚强倔强,甚少怨天尤人。
她想要什么,从来都是自己去争,去抢。
她会争宠,会努力调养好身子。
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然而,看着曹琴默那日益隆起的腹部,年世兰内心深处对孩子的渴望也被勾动得越发强烈。
她开始更加频繁地缠着胤禛,几乎夜夜都想留他在琪华阁,汤水补品不断,只盼着能早日怀上麟儿。
可此刻的胤禛,心思早已全然不在后宅这些妻妾的争风吃醋和生子大计上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龙榻上的皇阿玛,已然油尽灯枯——
就在这一两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