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马佳·苏赫调离京城的想法虽好,但圣上裁决用人有自己的考量,并不会全然听信胤禛的进言。
最终,马佳·苏赫还是留在了京城,被任命为从二品的散秩大臣。
这是一个皇帝身边的侍卫官职,虽不直接掌兵,但地位清要,可见圣眷正隆。
苏赫不离京,胤禛心里那根刺便始终扎着,无法拔除。
他对墨兰的好感度也停留在了【78】,再难寸进。
两人之间,再也回不到新婚时的浓情蜜意。
他们依旧相敬如宾。
胤禛会来秋月居用膳,会过问弘昐的功课,会和墨兰商议府中事务,但那份亲昵与炽热不见了。
他们说话的语气更加平和,眼神交汇时少了火花,多了些谨慎的衡量。
夜晚就寝,常常是各自安静躺着,中间仿佛隔了一条无形的河。
他们成了外人眼中一对规矩、甚至堪称模范的亲王夫妇,只有彼此知道,那份隔阂如秋月居窗棂上蒙着的薄灰,拂不去,吹又生。
除却两人心中确有的隔阂,如今的胤禛和墨兰,也确实不再将精力耽于情爱。
在他们面前,有更重要的事。
墨兰将绝大部分心血都倾注在教养两个孩子身上,尤其是弘昐。
她亲自督促弘昐的满文、汉文功课,检查他的骑射进度,更时时提点他身为嫡长子的言行规矩,教导他如何审时度势,如何在复杂的皇室中立足。
而胤禛的重心,则完全放在了凶险万分的夺嫡之争上。
此时距正是与胤禩党斗争最激烈的关头。
他一面在皇帝面前努力维持忠孝、勤勉、不结党的形象,一面暗中布局。
他让年羹尧出任四川巡抚,扼住西南要冲;命戴铎等人广泛结交朝廷官员,笼络人心;仔细揣摩皇帝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谨慎应对着胤禩等人发起的每一次攻讦和试探。
前朝风波诡谲,胤禛如履薄冰,心力交瘁。
因着前朝斗争激烈,胤禛甚少踏入后宅。
即便进来,也多半是去年世兰的琪华阁。
只是,年世兰屋中长年累月点着欢宜香,不能有孕,宠幸她多年,她也未能有孕。
其余院落的妾室,如齐月宾、李静言、冯若昭等,更是甚少承宠。
因此,六七年的光阴悠悠过去,府中除了只有吕盈风运气好些,在去年生下了一位格格,取名明淑。
这期间,王府再未添过男丁。
夺嫡的棋局步步惊心。
皇帝如今已经步入晚年,对儿子们争权渐生厌恶,尤其对胤禩党的势力膨胀深感警惕。
此消彼长之下,胤禛以“天下第一闲人”自居,反而慢慢获得了皇帝的青睐。
八爷胤禩则因群臣上奏称八王贤德之事,失宠于皇帝,势力大不如前。
朝中风向,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已悄然转变。
宫中德妃召墨兰入宫时,曾屏退左右,低声叹息道:
“皇帝如今的身子,是越来越差了……”
墨兰心中凛然,知道最后的关头快要到了。
若是胤禛真能成功……
那么,她也能随之登上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皇后宝座。
无论她和胤禛之间有多少心结,有多少拔不掉的刺,在这关乎命运和家族荣耀的时刻,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调动所有资源,全力辅佐胤禛。
连同整个乌拉那拉府,也早已绑在胤禛的战车之上,倾力支持。
这些年过去,在墨兰的暗中筹谋和胤禛偶尔的顺势提携下,乌拉那拉府的势力早已今非昔比。
幸舟凭借军功和得当的处事,已在御前任职,官至正三品的一等侍卫,常伴皇帝左右。
俜文里则在户部任正四品的郎中,掌管一部度支,位虽不高,却关乎财政命脉。
还有都溪,已外放至直隶省任从四品的知府,成为一方父母官。
他们虽未至权倾朝野,却也已成朝廷中一股不容小觑的中坚力量。
有了他们在朝野内外的呼应和支持,胤禛正在惊涛骇浪的夺嫡之争中,无疑又多了一份坚实的助力。
是年秋,康熙皇帝照例前往木兰围场举行秋狝大典。
启程前两日,胤禛踏着暮色来到秋月居。
墨兰正在灯下核对府中账目,见他来了,便放下笔墨起身相迎。
“秋狝在即,今年你随驾同去。”
胤禛开门见山:
“去年你在府中照料吕氏生产,未曾随行。今年得空,便带弘昐一起去吧。”
墨兰执壶为他斟茶,动作未有停顿。
她明白在这个紧要关头,秋猎不仅是皇家惯例,更是诸位皇子在皇阿玛面前展现实力、观察朝中风向的重要场合。
“是,妾身明白了。”
她将茶盏轻推至他面前:
“妾身会为弘昐备好行装。不知王爷还想带哪些人?妾身一并安排。”
胤禛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
“照例带年氏去吧。”
墨兰面色如常,轻轻颔首:
“明白,妾身会安排妥当。”
这些年,秋猎大典墨兰并非年年陪同。
有时要留在府中主持中馈,有时要照料年幼的子女。
可年世兰却是年年都在。
人人都知道,雍亲王府的秋猎队伍里,少不了年侧福晋那抹明艳的身影。
“你最是细致周到,你办事,本王放心。”
胤禛饮尽杯中茶,放下茶盏便起身:
“前头还有几封书信要处理,你先歇着吧。”
胤禛没有留宿的意思,墨兰便起身相送,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院门轻轻合上。
墨兰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没有难过,也没有失落。
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这般相处。
夫妻情分虽在,却像这秋夜的月光,清清冷冷,不再炽热。
她转身回到案前,继续核对账目,心中已开始盘算秋猎的行装该如何准备。
她有种直觉,这次秋猎仿佛有大事发生。
而且弘昐也要一同前往,为保万无一失,墨兰要做好万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