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四海堂”,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
楚凤辞那句平淡的问话,却像一座无形的山,狠狠地压在楚云瑶的身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怀疑、审视、探究……
楚云瑶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置于众目睽睽之下,所有的伪装和体面,都被撕得粉碎。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剧烈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不能认!
绝对不能认!
一旦承认,她就彻底完了!
“凤阳王姐姐……”楚云瑶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得楚楚可怜,“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这对杯子,确实是我所赠,但我是真心实意地祝福姐姐与音君。至于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何会有乐师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云瑶……云瑶实在是冤枉啊!”
她说着,眼圈一红,晶莹的泪珠便在眼眶里打转,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副柔弱无辜的模样,若是换了旁人,或许早已心生不忍。
但楚凤辞,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表演。
“冤枉?”楚凤辞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是不是冤枉,等审讯结果出来,便一清二楚了。”
她不再理会楚云瑶,转身走回高台。
“来人。”她沉声命令道,“三皇女殿下,今日受了惊吓,身体不适。送殿下回府,好生‘休养’。在事情查明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视。”
这哪里是送客,这分明是……软禁!
楚云瑶的脸色,瞬间血色尽失。
“楚凤辞!你敢!”她终于撕下了所有的伪装,失声尖叫起来,“你凭什么软禁我!我是皇女!你这是目无君上,意图谋反!”
“谋反?”楚凤辞笑了,那笑容,冰冷而残酷。
“你派人,在我的婚宴上,行巫蛊之事,意图咒杀我与君上,这才是谋反!”
“本王现在,只是请你去‘休养’,而不是将你直接打入天牢,已经是看在姑母陛下的面子上了。”
“带走!”
她一声令下,两名面无表情的暗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楚云瑶身后,一左一右,架住了她的胳膊。
“不!放开我!楚凤辞!你……”
楚云瑶被暗卫毫不留情地堵了回去。她被强行拖拽着,离开了大殿。那身华美的藕荷色宫装,在地上拖出狼狈的痕迹。
一场盛大的婚宴,最终以这样一种惊心动魄的方式,草草收场。
宾客们在凤阳军亲卫“和善”的目光下,一个个噤若寒蝉,匆匆告辞离去。
他们知道,京城的天,要变了。
……
夜,深了。
王府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下清冷的月光,洒满庭院。
新房之内,龙凤喜烛静静地燃烧着,烛火摇曳,将满室的赤红,染上了一层温暖而朦胧的光晕。
花月眠端坐在床沿,头上的红盖头,从白日,一直戴到了现在。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清晰而有力。
他并不紧张,心中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定。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将不再是那个游走于权贵之间,靠琴音取悦她人的乐师花月眠。
他是凤阳王侧君,是楚凤辞的男人。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股清冽的,混杂着淡淡酒气的气息,随着来人的脚步,一同被带了进来。
花月眠的脊背,下意识地挺直了。
他感觉到,那个人走到了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样,褪去了白日里的杀伐与凌厉,那双深邃的凤眸,在烛火的映照下,会是何等的璀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他感觉到,一双带着薄茧的手,轻轻地,挑起了他盖头的边缘。
红色的绸缎,缓缓向上。
他的视野,从一小片绣着鸳鸯戏水的鞋面,慢慢扩大,看到了那身玄金礼服的衣摆,看到了她劲瘦的腰身,看到了她线条分明的锁骨……
最后,盖头被完全揭开。
整个世界的光,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部涌入了他的眼中。
他看到了楚凤辞的脸。
那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楚凤辞的脸。
她没有笑,但她眼中的冰冷与疏离,却如同春日里消融的冰雪,一点点地,化开了。
那双总是盛满了锐利与威严的凤眸,此刻,在摇曳的烛光下,竟是……温柔的。
如同最深沉的夜幕里,亮起了漫天的星辰。
那是一种足以让世间万物都为之失色的温柔。
花月眠怔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她,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言语。
他见过无数张或虚伪,或贪婪,或惊艳的脸,却从未有一张脸,能像此刻的楚凤辞一样,只用一个眼神,就让他整颗心,都为之沦陷。
楚凤辞看着他呆愣的模样,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她的嘴角,终于,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扬起。
如同冰封了千年的雪山,在春风的吹拂下,绽放出了第一朵雪莲。
那笑容,极淡,却惊心动魄。
把花月眠,彻底看呆了。
楚凤辞俯下身,慢慢地,靠近他。
她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混合着酒香,将他完全笼罩。
花月眠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他看到,她的脸,在自己的眼前,不断放大。
然后,一个温润而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的唇上。
很轻,很柔,带着一丝试探。
花月眠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他闭上眼,生涩而温柔地,回应着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