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站在路口，手里还拿着终端。屏幕上的警告已经没了，但他没松手。三秒的扫描不算长，可他不敢冒险。林恩那边不能出事。
他抬头看了一眼，凯斯还在原地。
那人没动，也没走开。就站在那里，好像知道他会回头。灯光照下来，金发有点发白。凌烨看了他两秒，把终端塞进兜里，朝他走去。
脚步声在走廊里响，一声比一声重。
凯斯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凌烨过来，身体微微一紧，没说话。
“你还在这儿？”凌烨停下，声音不大。
“嗯。”凯斯点头，“你说七点。”
“我没说一定要来。”
“但你来了。”
凌烨没接话。他看着凯斯，忽然问：“我第一次值夜班是什么时候？”
凯斯愣了一下，马上答：“星历47年9月3日。b区动力组坏了，你带人修了八小时，出来后直接睡在维修台。”
凌烨眯眼：“记得这么清楚？”
“那天我改了你的排班表。”凯斯说，“让你多休息两小时。”
“私自改数据，够关禁闭。”
“我知道。”凯斯看着他，“可我不想看你倒下。”
凌烨冷笑，转开头。风从走廊尽头吹进来，衣服动了动。他沉默几秒，才说：“走吧。”
“去哪儿？”凯斯问，语气有点迟疑。
“酒馆。”凌烨转身往东翼走，“不是要喝酒？”
凯斯赶紧跟上，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你真去？”
“我说话算话。”凌烨没停下，“只此一次。”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生活区。路上遇到几个巡逻兵，敬礼打招呼。凌烨点头回应，凯斯也抬手回礼。没人多问。
酒馆门口还是那两个值班兵。看到凌烨回来，其中一人愣了一下。
“队长？”那人站直，“您又回来了？”
“临时调整。”凌烨说。
“那……和这位一起？”值班兵看向凯斯。
凯斯没说话。他退半步，等凌烨决定。
凌烨侧身让路：“带路。”
动作就是答案。值班兵刷卡开门，机器人滑出来迎接。
里面比刚才热闹些。灯亮了一圈，音乐换了首轻快的。角落有人笑，吧台边坐着几对聊天的队员。
凌烨直接走向靠墙的卡座。桌上还有之前的点单痕迹，机器人马上过来清理。他拉开椅子坐下，凯斯坐在对面。
“喝什么？”机器人问。
“无酒精麦芽饮。”凌烨说，“再来份炸豆丸子。”
凯斯看他一眼：“跟我刚才点的一样。”
“巧合。”凌烨低头看菜单，其实没怎么看。
凯斯没拆穿。他点了一杯热果茶，加了一份烤坚果拼盘。
饮料上来后，凌烨先尝了一口。味道和上次差不多，微苦带点谷香。他喝了小半杯，放下杯子。
“你最近没回家？”他问。
“没。”凯斯摇头，“我爸在开会，我不想去。”
“爷爷呢？”
“他说让我别惹事。”凯斯笑了笑，“我说我去喝酒，他说‘记得别喝醉’。”
凌烨哼了一声：“他还真当你是个普通兵。”
“有时候我也希望我是。”凯斯看着他，“那样就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你身边，不用偷偷改排班、查资料、安排病房。”
凌烨手指顿了一下。
他知道这些事。但他从没听凯斯当面提过。
“我不是为了赎罪才留下的。”凯斯声音低了些，“也不是因为你救过我。我只是不想错过。”
凌烨看着他。
“你现在不信。”凯斯说，“但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信为止。”
机器人送来第二轮饮料和小吃。凌烨拿了一颗烤杏仁放进嘴里，慢慢嚼。
“你刚才说‘光明正大’？”他忽然问。
“嗯。”
“你爸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凯斯沉默两秒：“那就让他知道。”
“你会被断供给，档案受影响。”
“我知道。”
“说不定还会给你安排联姻。”
“那就拒婚。”凯斯看着他，“我不签任何协议，不见任何人。除非是你同意的事，否则我什么都不接受。”
凌烨盯着他看了很久。
最后移开视线，低声说：“你疯得更厉害了。”
凯斯笑了：“可能吧。”
音乐换了一首，节奏慢了些。灯闪了一下，像电压不稳。吧台那边有人讲笑话，周围人笑得不太自然。
凌烨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下次。”他说，“别选这么亮的地方。”
“那你告诉我去哪儿。”凯斯反问。
凌烨没回答。他喝完剩下的饮料，把杯子推到一边。
这时，机器人滑过来提醒：“非战斗时段社交区开放时间剩余四十五分钟，请合理安排离场时间。”
凯斯看了眼时间：“还早。”
凌烨没说话。他注意到门口又进来几个人。是整备队的，带头的是赵铁山。
赵铁山一眼看到他们，停住脚，笑着挥手：“队长！这边！”
凌烨立刻站起来：“走了。”
凯斯也起身，没多问。
两人一起往出口走。背后传来赵铁山的声音：“一起喝一杯啊！”
凌烨没回头，走得更快。
走出门厅，冷风吹来。凯斯小声问：“明天还来吗？”
凌烨看他一眼，眼神不像之前那么冷。
“看你表现。”他说。
说完，他转身往左走。凯斯站在原地，看他背影消失在拐角。
他刚想摸终端，屏幕自己亮了。
一条新消息弹出来：【b区医疗档案访问日志异常——检测到未知Ip扫描痕迹】
凯斯脸色一沉，马上删掉消息。
他回头看了一眼酒馆方向。
远处路口，凌烨正站在那儿，一只手插在衣兜里，另一只手握着终端，眉头皱着。
凯斯立刻朝他走去。
凌烨没动。等凯斯走近，他才开口：“扫描持续多久？”
“不到三秒。”凯斯压低声音，“不是主网来源，像是试探。”
“谁在查？”
“还不确定。”凯斯摇头，“但我已经切断追踪路径，暂时不会暴露更多数据。”
凌烨盯着他：“你什么时候开始监控这些？”
“从你接手林恩手术审批那天起。”凯斯说，“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凌烨没说话。他低头看着终端，手指悬在操作界面上。
他知道应该追查。但他也知道，一旦深挖，就会引来注意。现在最不能让林恩的名字出现在敏感记录里。
他收起终端，抬头：“回去吧。”
“你不查了？”
“查了也没用。”凌烨说，“现在动手，反而会打草惊蛇。”
凯斯看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凌烨转身往前走，“谁再碰那份档案，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自找麻烦。”
凯斯快步跟上。
两人并肩走在昏暗通道里，脚步声混在一起。
走到分叉口，凌烨停下：“今天的事，别再提了。”
“哪件？”凯斯问。
“酒馆，谈话，还有……你说的那些话。”凌烨看着他，“现在这样就够了。”
凯斯点头：“我知道分寸。”
凌烨看了他两秒，终于离开。
凯斯站在原地，直到背影看不见。
他掏出终端，打开一个隐藏界面。屏幕上是一串加密日志，最新一条写着：【主动防御协议启动——镜像伪装完成】。
他输入一行指令：【继续监听b区访问请求，触发即报】。
按下确认时，指尖用力，划破了皮。
血冒出来，他没管。把终端收好，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基地深处，一间没登记的服务器房里，一台终端突然亮了。红色字滚动：【检测到高权限反向追踪——目标：阿瑞斯家族附属节点】。
键盘自动敲字：【屏蔽信号，延迟三十秒上报】。
房间黑了。
只剩一盏指示灯，在黑暗中慢慢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