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在门口站了不到三秒，转身就走。走廊的灯光冷白得刺眼，照在地砖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光。他没有去电梯，而是拐进了另一条通道，脚步比平时快了一些。
药剂的事不能再拖了。
医疗站的自动门滑开时，他顺手扫了一眼墙上的公告屏。【Alpha抑制剂暂停配发】几个大字格外显眼，下面还加了红色备注：非高危岗位不得申请紧急调用。
他抿了抿唇，走进服务终端区。
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调出自己的账户。页面跳转后显示，他登记的是“Alpha基础型”用药，剩下两支，有效期到后天。他点进申请栏，选了“紧急补充”，系统立刻弹窗提示：“权限不足，无法提交。”
他又试着通过匿名通道，伪装成整备所的后勤员，申请一支备用。三秒后被驳回，理由写着：“该人员无长期用药记录，疑似冒用权限。”
“呵。”他低笑了一声，手指停在屏幕上，关掉了界面。
这艘舰上能拿到药的路子只有两条：一是靠关系，二是走黑市。可他没人脉，黑市那边……裴骁最近盯得太严，连唐笑笑递个加密纸条都被监控抓到了异常。
他靠在墙边，袖口下的手背隐隐发烫。这几天睡得越来越差，总梦见一股热流从脊椎往上窜，醒来时后颈湿漉漉的，像出了层看不见的汗。他知道，那是腺体在抗议——omega的身体根本压不住Alpha的抑制剂，尤其对他这种等级的信息素来说，就像拿纸挡洪水。
但他不能暴露。
一旦身份泄露，军籍会被立刻注销，调去后勤做抚慰人员，从此一生都只能围着Alpha转。他见过那样的人，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魂。
他抬手摸了摸脖子，皮肤温度正常，可心跳有点快。
正准备离开，通讯器震动了一下。是凯斯发来的消息：【Alpha抑制剂我申请了一支备用，批了。放你储物柜顶层，密码不变。】
凌烨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回了个“不用”。
对方没再回复。
他把通讯器塞进口袋，走向医疗站后侧的补给通道。那里有个废弃的物资交接口，以前有人偷偷倒卖药剂，现在成了少数还能私下见面的地方。他约了个线人，说能搞到一支omega专用的高效抑制剂，代价是一组未公开的机甲调试数据。
时间到了。
通道尽头没人。他靠着墙等了十分钟，脚都有点麻了。头顶的监控探头转了个方向，扫过他的位置。他没动，假装在看墙上的维修告示。
手机又震了。
一条匿名信息跳出来：【线人被抓了，别露脸。】
他手指一紧，迅速按灭了屏幕。
果然是裴骁，把所有路都堵死了。
他站在原地，呼吸慢慢沉下来。体内那股闷热感又涌上来，像有根线从骨头缝里往外拉。他咬了下舌尖，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传来脚步声。
不是巡逻队那种规律的节奏，而是稳、慢，带着熟悉的频率。
他抬头，看见凯斯从医疗站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银灰色的冷藏盒，上面印着一行小字：Yt-938，低温密封，禁止开启。
凌烨愣住了。
那是omega专用高效抑制剂的编号，市面上根本见不到，军方也只有特殊任务组才能申领。
凯斯走到他面前，没说话，只是把盒子往他这边递了递。
“你怎么……”
“申请了。”凯斯声音很平静，“之前说的Alpha那支是幌子，这支才是真的。”
“你疯了吗？这种药要三级审批，你还写了具体编号，上面肯定会查！”
“查到了再说。”凯斯把盒子往前送了送，“接不接？”
凌烨没伸手。
“你哪来的渠道？”
“家里的。”
“阿瑞斯家？”
凯特点点头。
凌烨冷笑：“你知道随便调这种药，尤其是指定编号，会被记为可疑行为吗？你们是元帅府，你这么干，等于给人递把柄！”
“我知道。”凯斯依旧举着盒子，“但你现在需要它。”
“我不需要别人施舍。”
“这不是施舍。”凯斯声音低了些，“是你撑不住的时候，有人愿意替你扛一下。”
凌烨看着他，喉咙动了动。
他想说“我能自己解决”，可刚才空荡荡的通道、被抓的线人、系统里冰冷的“权限不足”提醒，全都狠狠打了他的脸。
他确实撑不住了。
至少现在，不是一个人就能扛过去的。
他刚想开口，凯斯的通讯器响了。
来电显示是加密频道，右上角有个蛇形徽记。
凯斯看了眼，按下接听，外放了声音。
一个苍老却清晰的声音传来：“凯斯，Yt-938的调令是我批的。但我得问一句——为什么是这个编号？为什么是你亲自要？”
凌烨瞬间绷直了背。
那是阿尔文·阿瑞斯的声音。军中传说级的人物，一句话能决定一艘战舰的命运。
凯斯没马上回答。他转头看了凌烨一眼，目光很静，像是在确认什么。
然后他说：“有人需要它。”
“哪种‘需要’？”老人问。
“爷爷，等我回家再和您解释。”
短暂的沉默。
“你一向做事稳妥，这次却越级调药，还瞒着他。我不瞎，也不蠢。”阿尔文的声音沉了几分，“这支药背后的人，是谁？”
凯斯没说出凌烨的名字。
他说：“等我能说的时候，我会告诉您。”
又是很长一段停顿，久到凌烨几乎以为通讯已经断了。
最后，老人叹了口气：“药给你了。但记住，下次再这么干，别指望我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解释，迟早要给。”
通讯挂断。
凯斯收起通讯器，重新看向凌烨。
“现在，”他说，“接不接？”
凌烨盯着那个盒子，手指微微蜷缩。
他知道，接过这只盒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承认了依赖，承认了脆弱，承认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也能活下去的孤狼。
可他也知道，如果不接，下一次心跳加速可能就不只是闷热，而是信息素泄露的前兆。一旦被检测到异常波动，整个医疗站都会拉响警报。
他伸出手。
就在指尖快要碰到盒子边缘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同时回头。
一队后勤巡查员正从主通道走来，手里拿着扫描仪，显然是例行检查。
凯斯反应极快，直接把盒子塞进自己工装裤的内袋，顺手将那支Alpha抑制剂拿出来，塞进凌烨手里。
“拿着。”他低声说，“至少让别人看见你拿到了东西。”
凌烨握紧药瓶，掌心出汗。
巡查队走近，其中一人扫了他们一眼：“晚上十一点还在药站逗留，有事？”
“取个备用剂。”凯斯笑了笑，“队长忘了带，我帮他跑一趟。”
对方看了看凌烨手中的药瓶，核对了编号，点头放行。
人走远后，凌烨松了口气。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Alpha抑制剂，忽然觉得有点荒唐。他用着不属于自己的药，顶着不属于自己的身份，连求生都要靠别人偷偷帮忙。
“那支真正的药……”他抬头，“在哪？”
凯斯拍了拍左腿内袋。
“贴身带着。”他说，“不怕丢，也不怕查。”
凌烨没说话。
他盯着那个位置看了两秒，喉结动了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
凯斯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坚定：“我就再说一遍——我要你好好地活着，不为任何事担心地活着。”
凌烨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他想反驳，想骂他多管闲事，想说他不需要这种救赎。可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因为他发现，自从那天在整备区，他默认凯斯跟上来开始，有些事就已经变了。
他不再是独自在黑暗里爬行的那个人了。
凯斯把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力道很轻，却稳得像锚。
“明天早上七点，导航阵列校准。”他说，“你要是还想去，我就在测试台前等你。”
凌烨垂下眼，看着自己握着药瓶的手。
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