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朵扑进怀里的瞬间，萧允南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她的头发蹭过他的脖颈，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莓清香，纤细的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力道大得像怕他再次消失。熟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他几乎要沉溺在这七年未见的温柔里。
他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抱住她，告诉她你有多想念，告诉她这些年你有多难熬。可另一个更冰冷的声音却在提醒他——你忘了在国外的日子了吗？忘了那些独自躺在康复室里，喉咙被插管磨得出血的夜晚吗？忘了你对着镜子练习说话，却只能发出嘶哑气音时的绝望吗？
那些画面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瞬间淹没了重逢的喜悦。他想起第一次康复失败时，医生说“可能永远无法正常说话”，他把自己关在病房里，看着窗外陌生的街景，手里攥着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李欣朵笑着递给他樱桃，可他却只能对着照片无声地嘶吼。他想起每次想联系她，却被告知“李小姐已经有了新欢”，那种心脏被生生撕裂的疼痛，至今还留在骨子里。
“唔……”李欣朵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僵硬，轻轻蹭了蹭他的胸口，眼泪还在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衣服。她以为这是重逢的拥抱，是所有误会解开的开始，却不知道萧允南的心里，正经历着一场翻江倒海的挣扎。
萧允南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找回了一丝理智。他不能就这么原谅，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忘了那些独自承受的苦。凭什么她可以在国内安稳地开着水果店，而他却要在国外熬过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凭什么一句“误会”，就能抹掉七年的隔阂与伤痛？
“松开。”他的声音突然变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强行压抑的情绪。
李欣朵愣住了，抱着他腰的手僵在原地，眼泪瞬间止住。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萧允南的侧脸——他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冷得像冰，和刚才那个说“对不起”的人判若两人。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萧允南猛地抬手，用力推开了她。李欣朵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水果架上。架子上的苹果“哗啦”一声掉下来，滚了一地，有几个还撞在她的脚踝上，钝钝地疼。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允南，眼眶里的泪水又涌了上来，这一次，是委屈和不解：“萧允南，你……”
萧允南没有看她，也没有看那些掉在地上的苹果，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店门口，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还有事。”
说完，他几乎是逃一般地朝着门口走去，脚步快得有些踉跄。他不敢回头，不敢看李欣朵泛红的眼睛，不敢再感受那让他心乱如麻的温度——他怕自己一回头，所有的理智都会崩塌，所有的坚持都会化为乌有。
李欣朵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砸在滚到脚边的苹果上。她想追上去，想抓住他问清楚，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店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鸣声，还有苹果滚落在地上的轻微声响，每一声都像在嘲笑她的天真。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苹果，指尖碰到冰凉的果皮，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刚才那个拥抱的温度仿佛还留在身上，可萧允南推开她的力道，还有他冰冷的眼神，却像一把刀，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她想起刚才萧允南眼里的挣扎，想起他悬在半空却没有落下的手，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涩——或许，他不是不爱，只是那些年的苦，让他不敢再爱了。就像她这些年守着这家水果店，不敢轻易提起他的名字一样，他们都被过去的伤痛困住了，只是她以为重逢能解开一切，却忘了伤口愈合需要时间，信任重建更是难上加难。
而此刻的萧允南，已经坐进了车里。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却满脑子都是李欣朵刚才的样子——她泛红的眼眶，颤抖的肩膀，还有被推开时那难以置信的眼神。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少爷，去哪儿？”张叔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允南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烟，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抖，连打火机都打不着。他烦躁地把烟扔在一旁，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抓了抓。刚才推开她的那一刻，他心里有多痛快，现在就有多后悔。
他想起在国外的日子，每次撑不下去的时候，都是靠着“回去问清楚她”的念头才坚持下来。可真的见到了，真的听到了她的解释，他却因为自己的执念，把她推开了。他到底在怕什么？怕再次受到伤害？还是怕承认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
“去康复中心。”良久，萧允南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他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需要重新梳理自己的情绪——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也不能就这么把她推开。
车子缓缓驶离拾光果铺，萧允南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那家小小的水果店。李欣朵还蹲在地上捡苹果，背影单薄得让人心疼。他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
康复中心里，萧允南坐在熟悉的训练室里，面前放着语言康复仪。可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戴上仪器，只是盯着墙上的镜子发呆。镜子里的男人，脸色苍白，眼神疲惫，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冷漠和疏离，只剩下满满的迷茫和挣扎。
他想起第一次在这里进行声带训练时，医生让他跟着发音，他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个废人，甚至想过就这样放弃。可一想到李欣朵，想到要亲口问她为什么离开，他就又有了动力。
可现在，真相摆在眼前，他却退缩了。他习惯了用冷漠武装自己，习惯了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突然要他放下防备，重新接受那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他做不到。
“萧先生，该开始训练了。”康复师走进来，看着他失神的样子，轻声提醒道。
萧允南回过神，点了点头，戴上了康复仪。熟悉的电流感传来，刺激着他的声带。他跟着仪器的提示，一字一句地发音，声音虽然还有些滞涩，却比以前清晰了很多。
“李……欣……朵。”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心脏又是一阵抽痛。这个名字，他在心里念了无数遍，在梦里喊了无数次，可真的念出声时，却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训练结束后，萧允南走出康复中心，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他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黑色宾利驶进半山腰的别墅区，车灯划破夜色，停在一栋极简风格的白色别墅前。萧允南推开车门，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大门，指尖在按密码锁时，好几次都按错了数字——刚才在车里强装的冷静，在独处的瞬间土崩瓦解。
别墅里一片漆黑，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向客厅的酒柜。指尖划过一排排昂贵的红酒，最终停在一瓶未开封的威士忌前。瓶身冰凉的触感传来，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瞬——医生反复叮嘱过，声带还在恢复期，绝对不能碰酒精，否则之前的康复训练可能前功尽弃。
可那又怎么样？萧允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刚才推开李欣朵时，她眼里的震惊和委屈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那些独自在国外熬过的夜晚，那些声带被磨得出血的疼痛，还有此刻深入骨髓的孤单，都在叫嚣着需要发泄。他拧开瓶盖，琥珀色的酒液“哗啦”倒进玻璃杯中，没有加冰，直接仰头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灼烧感瞬间蔓延开来，刺激得他咳嗽了几声，声带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液下肚，暖意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却无法驱散心里的寒意。
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李欣朵的影子——七年未见，她瘦了，眼神里多了几分他看不懂的坚韧；刚才她扑进怀里时，身体那么单薄，却带着一股执拗的温度；被他推开时，她眼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得他心脏生疼。
可紧接着，国外康复中心的画面又涌了上来。他想起第一次尝试发声时，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医生摇着头说“恢复难度很大”；想起除夕夜，别人都在和家人团聚，他却独自躺在病床上，对着手机里那张模糊的旧照片发呆；想起张叔偶尔提起李欣朵时，故意隐瞒的语气，让他误以为她早已开始了新生活。
“为什么……”萧允南喃喃自语，声音因为酒精和声带的刺痛变得更加沙哑，“为什么偏偏是你……”他不是不相信李欣朵的解释，不是不知道当年是误会，可那些独自承受的苦，像一道无形的墙，横在他和她之间。他怕再次投入感情，怕再次受到伤害，更怕自己这些年的坚持，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
酒瓶很快见了底，萧允南把空瓶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别墅里格外刺耳。他站起身，踉跄着走向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庭院。月光洒在草坪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极了他此刻孤单的模样。
他掏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那个备注为“欣朵”的号码——这是他回国后，让张叔偷偷找来的。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按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道歉刚才的冲动，还是该诉说这些年的委屈？他怕自己一开口，那些压抑的情绪就会失控，更怕听到李欣朵带着失望的声音。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通红的眼睛和狼狈的模样。他突然觉得很可笑，自己明明是萧氏集团的总裁，拥有别人羡慕的财富和地位，却在感情里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他可以轻易掌控公司的命运，却掌控不了自己的心，更掌控不了那段被误会尘封的爱情。
喉咙的刺痛越来越明显，萧允南咳得更厉害了，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腔，疼得他弯下腰。他扶着墙壁，慢慢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泼在脸上。冰凉的水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眼神迷离的自己，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幼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逃避问题，根本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萧允南关掉水龙头，擦干脸上的水，慢慢走回客厅。他捡起地上的空酒瓶，扔进垃圾桶，然后走到酒柜前，把剩下的酒都收进了柜子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