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在那座摩天大楼被凯因一刀两断,坠入大海之后,整个战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巴德尔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那张总是挂着优雅笑容的脸上,露出了无法掩饰的、纯粹的震惊。他计划了五百年,算计了光与暗,甚至玩弄了时间,他以为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棋盘之上。
但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名为“凯因”的“变数”,却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的棋盘,彻底掀翻。
“……你。”巴德尔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干涩,“你到底……是什么?”
凯因没有回答他。他只是缓缓地收刀入鞘,然后转过身,看向了身旁的贝优妮塔。
“他交给你了。”他平静地说道。
贝优妮塔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她看着凯因,又看了看远处那个已经身受重伤、气息紊乱的巴德尔,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她知道,以凯因刚才展现出的力量,他随时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将巴德尔彻底抹除。
但他没有。
他将这最后的、亲手终结一切的权利,留给了自己。
“……真是个,会多管闲事的男人,但是,我并不讨厌。”
贝优妮塔低声嘟囔了一句,但她的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充满了决然与坚定的光芒。
她抬起头,看向巴德尔,那个给予她生命,却又亲手毁灭了她一切的、所谓的“父亲”。
“巴德尔。”她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无法化解的憎恨,“这是我们父女之间的事情。接下来,就由我,亲手来做个了断吧。”
说完,她便化作一道黑色的魅影,主动向着巴德尔冲了过去!
“愚蠢的孩子!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战胜我吗?!”
巴德尔怒吼一声,虽然身受重伤,但他依旧是流明贤者的最后末裔!他再次操控身后的孔雀羽翼,化为两道锋利的光剑,迎向了贝优妮塔!
战斗,再次爆发!
但这一次,凯因没有再插手。他只是平静地悬浮在不远处,像一个最忠实的守护者,为贝优妮塔压阵,确保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失去了凯因这个最大的威胁,巴德尔似乎又恢复了几分自信。他与贝优妮塔在正在下坠的巨大平台上,展开了最后的战斗!
枪声、爆炸声、以及光与暗的魔力碰撞声,在空中不断回响!
“以吾之名,号令天穹!”
在又一次激烈的对攻后,巴德尔再次举起双手,试图操控人造卫星“斯坦帕隆”,发动最后的攻击!
然而,因为他之前被凯因重创,再加上刚才与贝优妮塔的激战,他的力量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衰退。
这一次,他非但没能精准地控制激光的发射,反而因为功率输出过大,导致整个“斯坦帕隆”卫星的能量核心过载!
只见远方的天空中,那颗人造卫星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火光,然后拖着长长的尾焰,如同一颗真正的陨石,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笔直地坠落下来!
“哦,玩脱了吗?”贝优妮塔看着那颗向他们砸来的巨大“铁疙瘩”,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
她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华丽的转身,然后双腿猛地发力!
“wicked weaves!”
蝴蝶夫人的巨大魔神之脚,从紫色的魔法阵中猛地冲出,狠狠地踹在了那颗正在坠落的卫星之上!
“轰——!”
巨大的卫星,在这一脚之下,竟被硬生生地改变了飞行的轨迹!
它不再砸向贝优妮塔,而是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向着下方的巴德尔,狠狠地砸了过去!
“什么?!”
巴德尔的脸上,露出了名为“惊慌”的表情!他没想到,贝优妮塔竟然会利用他的攻击,反过来对付他!
他想躲,但已经太晚了!
“轰隆隆——!”
巨大的卫星,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巴德尔的身上,将他连同脚下的平台一起,彻底吞噬!
“结束了。”
贝优妮塔优雅地落在另一块平台上,她看着那片被火光与爆炸所笼罩的区域,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然而,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已结束时——
“……还没有……结束呢……”
巴德尔那充满了不甘与疯狂的声音,从火光中传来。
只见他竟硬生生地,从卫星的残骸中,爬了出来!
他浑身浴血,那身华丽的神官袍已经彻底化为灰烬,身后的孔雀羽翼也只剩下了光秃秃的骨架。他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但那只裸露的灰色眼眸中,却燃烧着近乎于癫狂的、不灭的火焰。
“我……我是不死的……我……是神……”
他挣扎着,似乎还想发动最后的攻击。
贝优妮塔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给予她生命,却又带给她无尽痛苦的男人。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缓缓地,从自己腰间的一个小小的、几乎不被人注意的暗袋里,拿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支看起来很普通的、充满了复古风格的口红。
但这并非普通的口红。
这是她的母亲罗莎,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
也是当年,巴德尔送给罗莎的,结婚礼物。
贝优妮塔打开了口红的盖子,然后,在巴德尔惊讶的目光中,将那支鲜红色的口红膏体,如同最特殊的子弹般,装入了她手中那把名为“斯卡布罗集市”的魔枪的枪膛之中。
“这是……?”巴德尔看着那支口红,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这是妈妈留给我的东西。”贝优妮塔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也是你,送给她的东西。”
她缓缓地举起枪,枪口,对准了巴德尔的眉心。
“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她轻轻地,扣动了扳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华丽的光效。
只有一声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枪响。
那支鲜红色的口红,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极其漂亮的、充满了宿命感的弧线,然后,精准地,正中了巴德尔的眉心。
“……”
巴德尔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脸上的疯狂与癫狂,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惊讶、不甘、以及……一丝释然的表情。
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失败而感到过多的震惊,仿佛这一切,也都在他的某个“备用计划”之中。
他看着贝优妮塔,看着这个作为他的孩子却又最终将他击败的、最完美的“杰作”,缓缓地,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愿创世神茱比蕾丝……庇佑你……”
留下这句充满了不祥意味的、如同祝福又如同诅咒的遗言后,他的身体,便如同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木偶般,向后缓缓地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平台上。
随着他的倒下,他胸前那个由蓝色与紫色能量构成的核心,也随之破碎。
一团柔和的蓝色光芒,从他的胸口浮现,然后缓缓地,在旁边的地面上,重新凝聚成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瑟蕾莎。
她依旧安静地睡着,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的“柴郡”布偶,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只是一场与她无关的、遥远的梦境。
贝优妮塔看着倒在地上的巴德尔,又看了看安然无恙的瑟蕾莎,心中那根紧绷了许久的弦,终于彻底松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软,几乎要站立不稳。
而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坚实的胸膛,从她身后,轻轻地,将她拥入其中。
是凯因。
“结束了。”他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嗯。”贝优妮塔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轻轻地应了一声。
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