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巴雷特从愧疚的泥潭中拉出后,凯因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正蜷缩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的忍者少女身上。
尤菲·如月。
这个平时总是像个小太阳般精力充沛、吵吵闹闹的女孩,此刻却像一只被暴雨淋湿的雏鸟,脸上写满了无助和绝望。她的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口中喃喃自语着“对不起……我什么也做不到……”,眼泪无声地滑落。
凯因能感觉到,她正被一种名为“无力感”的心魔所吞噬。对于一个将“强大”和“复兴故乡”视为自己存在意义的忍者来说,这种感觉,比任何物理攻击都要更加致命。
他缓缓地走到尤菲的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
尤菲的幻象中,她发现自己回到了五台城。但眼前的五台,却比她记忆中更加的破败和萧条。神罗的旗帜,如同胜利者的嘲讽,插在了城主府的最高处。全副武装的神罗士兵,在街道上肆意地欺凌着手无寸铁的五台居民,他们的笑声刺耳而又残忍。
“住手!”
尤菲怒吼着,想要冲上去。但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沉重,引以为傲的速度和力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那把巨大的十字手里剑,也变得如同顽铁般沉重,连举起来都费力。
她变成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同胞受辱的、普通的小女孩。
“尤菲!你这个不孝女!”
一个充满失望和愤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的父亲,戈多城主,被两名神罗士兵踩在脚下,嘴角流着血,却依旧用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她。
“我教你忍术,是让你来守护五台的!不是让你去和一群来路不明的人鬼混的!”戈多城主的幻影咆哮着,“你以为你偷到了一些魔晶石,就能改变什么吗?你看看现在的五台!它因为你的无能和天真,彻底完蛋了!”
“不……不是的……爸爸……我只是想……”尤菲哭着摇头,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没用的东西!”一名神罗士兵狞笑着,一脚将戈多城主踹晕过去,然后一步步地,朝着尤菲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小姑娘,别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英雄梦了。”士兵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尤菲的耳边回响,“五台,早就亡了。而你,什么也改变不了。你不是什么伟大的忍者,你只是一个……只会偷东西的、可悲的小偷而已。”
“我不是……我不是小偷……”
尤菲无力地反驳着,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士兵说的是对的。
她想起了自己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偷窃魔晶石,欺骗同伴,除了给大家添麻烦,她似乎真的什么也没能做到。复兴五台的荣耀,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她,只是一个在梦里迷了路、找不到方向的小丑。
绝望,像一张巨大的、冰冷的网,将尤菲牢牢地困住。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信,在这一刻,都被击得粉碎。她蜷缩起身体,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眼前这残酷的一切。
就在她即将被这股无力感彻底吞噬的时候,一个平淡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突然穿透了幻象的屏障,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忍者,是不会放弃的。”
尤菲的身体猛地一震。这个声音……是凯因?
“你不是无力的。”
凯因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的力量。他没有去否定她的痛苦,而是直接肯定了她的价值。
“你的忍术,你的智慧,在秃鹰堡垒,守护了所有的人。你设下的陷阱,拖延了神罗的大军;你与爱丽丝的配合,击退了敌人的进攻。那些义军,都把你当成了英雄。难道,你都忘了吗?”
随着凯因的话语,尤菲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在秃鹰堡垒时的情景。她看到了义勇军们那充满感激和崇拜的眼神,听到了他们那发自内心的欢呼。
“你的父亲,为你感到骄傲。”
凯因的声音,如同最后的钥匙,打开了她心中最深的那把锁。
“他或许固执,或许不善言辞。但他比任何人都更爱你。他之所以对你严厉,只是不希望你一个人,去背负那份过于沉重的荣耀。五台,也在等着它的英雄归来。一个真正懂得‘守护’为何物的英雄。”
“我……”尤菲缓缓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她看到,在那个狞笑着的神罗士兵面前,凯因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峰,挡住了所有的黑暗。
“站起来,尤菲。”
凯因没有回头,只是向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如果你觉得现在的自己还不够强,那就变得更强。强到足以让任何人,都无法再轻视你的故乡。强到足以,能真正地守护住你想要守护的一切。”
“而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实现梦想的那一天。”
他的话,像一道最耀眼的光,瞬间撕裂了尤菲心中所有的迷茫和绝望。
是啊……她不是一个人了。
她有伙伴,有愿意陪着她一起变强,一起去实现那看似遥不可及的梦想的家人,以及愿意一直陪着自己实现梦想的那个人。
她那颗因为无力而变得冰冷的心,再次被炽热的火焰所填满。
“嗯!”
她擦干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握住了凯因伸出的那只手,然后,借着他的力量,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她站起来的瞬间,周围那由心魔构筑的、充满了绝望与失败的幻象,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画般,寸寸碎裂。
幻象,破碎了。
尤菲大口地喘着气,她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个冰冷的水晶洞窟里。凯因正站在她的面前,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而巴雷特,则在她身后,用他那巨大的身躯,为她挡住了来自另一个方向的威胁。
“哼……算你……多管闲事。”尤菲的脸颊微微泛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凯因的手,嘴上依旧不饶人,“我……我才没有哭呢!我只是……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啊,对,这里的沙子,真大。”巴雷特在一旁瓮声瓮气地附和道。
“你!”尤菲气得对他做了个鬼脸。
虽然还在斗嘴,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活力四射、永不言败的忍者少女,回来了。而且,比以前更加的坚强,更加的耀眼。
她走到了凯因的身边,与他和巴雷特并肩而立。
“好了,下一个是谁?”她握紧了手中的十字手里剑,眼中充满了昂扬的斗志,“该轮到我们,去把其他的同伴,也从噩梦里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