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终端的屏幕还亮着，S-07芯片插在数据槽里，光流在接口处一跳一跳的，像呼吸一样。
江星澜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
她死死盯着那一串编号，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疼得喘不过气来。
“不能停在这儿。”陆沉渊靠在舱壁上，左臂的蓝光一闪一闪，像是电流卡在骨头缝里出不来。他的声音有点哑，但很稳，“我们拆了一颗炸弹，不代表后面就没有了。说不定，才刚刚开始。”
顾寒声站在分析台前，机械眼快速滚动着残余数据。右臂的装甲还没合上，裸露的线路时不时爆出一点火花。“信号源锁定在白薇身上，这不是巧合。”他语气冷得像冰，“有人在用她的生命体征当倒计时——精准、稳定，还能逼我们不得不靠近。”
“所以是陷阱。”江星澜终于收回手，转头看向他们，“但问题是，谁布的？”
舱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空气沉得像是能拧出水。
“商会高层有动机。”顾寒声调出权限记录，“最近72小时，有三个人绕过了核心防火墙，调取了星傀中枢的实时数据。他们没留名字，只用了代号。”
“什么代号？”江星澜问。
“影枢。”
这两个字一出来，陆沉渊眼皮猛地一跳。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左手，掌心朝上，蓝光微微亮起，像是在试探什么。可那光很快又灭了，像记忆断了线，怎么也接不上。
“你想起来什么了？”江星澜看着他。
“不完整……”他声音低哑，“我只记得……‘影枢’不是职位，是封印代码。一旦启用，就能绕过天枢阁所有审查，直接调动战略级资源。”
“也就是说——”顾寒声接道，“这个人背后有大靠山，甚至……可能和天枢阁内部有关。”
江星澜冷笑：“或者，根本就是天枢阁的人在演戏。”
她站起身，走到全息投影前，手指一划，一片星域地图瞬间炸开。七枚炸弹的位置被打上红点，其中三个紧贴人口密集区。
“你们看这些分布。”她指尖滑动，拉出一条连接线，“不是乱来的，也不是单纯为了制造混乱。它们组成一个阵列，像是在模拟某种共振频率。”
“和白薇的频率一致。”陆沉渊低声说。
“对。”江星澜点头，“而且这个频率，我在星轨回溯里见过。不是炸弹引爆前，是在……七年前，我签血契那天。”
她顿了一下。
另外两人同时看向她。
“那天，沈清秋在场。”她的声音冷了下来，“他站在陆沉渊身后，手里拿着一块晶体，正在调整波频。我当时以为那是仪式道具，现在想，那可能是控制端口。”
“你是说，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在布局了？”顾寒声皱眉。
“不是‘可能’，是‘一定’。”江星澜眼神锐利，“他不需要现在才动手，因为他早就把引信埋好了。我们每一步行动，每一次靠近关键节点，都在触发他预设的反应链。”
陆沉渊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所以这次炸弹事件，不是为了杀我们。”
“是为了测试。”顾寒声立刻明白，“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能力极限、配合模式。他在收集数据。”
“不止。”江星澜摇头，“他在验证一个模型——关于我和你的共生关系。星轨回溯、时空裂隙、晶化与记忆流失的同步率……这些都不是独立变量。他在看，当其中一个崩溃时，另一个会不会跟着塌陷。”
她说完，舱内彻底安静了。
连顾寒声胸口的核心运转声都轻了几分。
“如果真是这样……”陆沉渊缓缓开口，“那我们现在的每一步推演，也可能在他预料之中。”
“当然在。”江星澜冷笑，“他巴不得我们分析，越深入越好。因为只要我们动脑，就会留下思维路径；只要留下路径，他就能反向追踪我们的判断逻辑。”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顾寒声问。
“因为我要让他知道，”她盯着投影上的红点，一字一顿，“我不只是变量，我是变量的终结者。”
她抬手，将S-07芯片拔出，重新插入另一条加密通道。终端嗡鸣一声，弹出新的数据层。
“刚才你们说‘影枢’没有档案记录。”她一边操作一边说，“但我发现一件事——每次这个代号出现，都会伴随一次星核碎片的能量波动，位置固定，在浮塔顶层东侧。”
“那个白袍人站过的地方。”陆沉渊立刻反应过来。
“对。”江星澜放大坐标，“而且，那片区域的能量残留，和我体内晶化的频率，吻合度高达97%。”
“不是接近。”她抬起头，“是匹配。”
顾寒声瞳孔一缩：“你是说，那个‘影枢’，可能和你的晶化机制来自同一个源头？”
“不止是机制。”江星澜声音压低，“我怀疑，他根本不是独立个体。他是沈清秋的延伸——可能是克隆体，可能是意识分身，甚至……是用我当年流产胎儿的基因样本培养出来的实验体。”
陆沉渊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你忘了？”她看着他，“当年血契反噬，我流产的时候，沈清秋亲自来收走胚胎组织。他说是‘医疗处理’，可后来我在星渊商会的黑档里看到一份记录——‘S-08项目启动，母体排斥率高，建议植入星核碎片强化稳定性’。”
“S-08……”顾寒声低声重复，“那是你的孩子？”
“是他想造的东西。”江星澜手指收紧，“一个能完美承载星核力量的容器。而我现在体内的晶化，很可能就是S-08项目的逆向感染。”
陆沉渊呼吸一滞。
他抬起手，想碰她，又停在半空。
“所以你每次使用星轨回溯，加速晶化……”他声音发紧，“其实是在激活他埋下的东西？”
“对。”江星澜点头，“我在用自己的命，喂他的实验。”
舱内陷入死寂。
终端的光打在三人脸上，映出不同的阴影。
良久，顾寒声开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查下去，等于主动往他设计的逻辑里钻。”
“不查，才是中计。”江星澜转身，目光扫过两人，“他知道我会猜到这些，所以他不怕我知道。他怕的是——我猜到之后，还能做出他没想到的选择。”
她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七枚炸弹的拆除日志。
“第一炸炸弹，我们用了两分十三秒。系统记录显示，倒计时冻结在00:00:03。但你们注意看这里——”她放大时间戳，“在倒计时停止后的第七秒，有一段0.3秒的数据盲区。”
“什么意思？”陆沉渊问。
“意思是，”她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系统以为结束了，但有人，在暗地里继续录。”
“录什么？”
“录我们松懈的瞬间。”
她点开那段盲区数据，画面一闪，跳出一段极短的影像——
是她靠在墙边喘气的画面，右肩晶化未退，皮肤裂纹清晰可见。
镜头角度，来自炸弹内部的隐藏摄像头。
“他一直在看。”江星澜关掉画面，“从我们踏入通道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我们会赢，也知道我们会累，更知道——我撑不了多久。”
“所以接下来呢？”顾寒声问，“我们是继续当他的实验品，还是反向利用这个观察链？”
“当然是反向。”江星澜眼神一冷，“他想看我失控，我就装作快要崩溃。他想测陆沉渊的记忆衰退极限，我们就让他觉得，下一秒就要断片。”
“然后呢？”
“然后，”她指尖在终端上轻轻一划，将S-07芯片的数据复制进一个伪装程序包，“我们顺着他的观察链，反向定位，找到‘影枢’的真实接入点。”
“你打算用自己当诱饵？”陆沉渊皱眉。
“不是打算。”她回头看他，笑了笑，“是已经开始了。”
她将程序包上传至临时服务器，设定自动发送指令。
“十分钟后，这个数据包会以我的生物信号为源，向浮塔顶层发送一段‘晶化失控预警’。他会接收，会分析，会兴奋——因为这说明，他的实验进入最终阶段。”
“而我们，”她拿起外套，走向舱门，“就在他准备庆祝的时候，杀进去。”
陆沉渊站直身体，左臂蓝光再次凝聚。
顾寒声合上右臂装甲，系统警报仍在响，但他没管。
“走之前，”江星澜停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终端。
屏幕上，数据包正进入倒计时：00:09:47
她轻声说：
“别忘了，他看得见我，我也看得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