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离按钮还差一厘米。
皮肤从右臂开始发烫，像是有人往血里倒了熔化的玻璃。一层层往上爬，结成硬壳，江星澜整个人僵在原地。呼吸卡住，肺像被冰锥扎穿，连眨眼都做不到。
手腕上的血契突然抽了一下，陆沉渊那丝意识猛地晃动，像被人从背后猛推了一把。
就在她动不了的瞬间，一股热流从血契深处炸开。
不是规则，不是星轨，也不是量子波动——是情绪，裹着记忆碎片，像烧红的子弹，直冲他们三人围成的阵。
顾寒声的机械眼蓝光一闪，残臂抖了抖。
“不对……”他声音断得像信号不良，“这不是程序流。是……情感能量？自发的？”
那团能量呈泪滴状扩散，银里透蓝，每震一次，江星澜体内的晶化就退半寸。可它太乱，一秒崩百万次，刚靠近就被星核残波撕碎。
“抓不住……”顾寒声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频率乱，衰减快，没法捕——”
“能抓。”江星澜脑子里闪过这句，嘴却动不了，只能靠血契把念头送出去。
她咬破舌尖。
血喷在手腕的契约印上，红得刺眼。
血契反向激活，她把自己的心跳当诱饵，顺着那根快断的线，往陆沉渊那边送。不是求救，是拉他回来。
那股能量顿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拽住，开始往中间收。
“他在……崩溃。”顾寒声机械眼锁住空中扭曲的光，“不是运算，是情绪过载。他看见她要没了，撑不住了。”
江星澜听不见，但她懂。
陆沉渊最后那点意识，正被“她化成星尘”的画面碾碎。虫洞边的风，签契夜的雨，她倒下的背影——全在重播。他不是在执行程序，是在哭。
可哭出来的能量，居然能压住晶化。
“用我的血。”江星澜的意识贴着血契传过去，“重构捕捉器，锁频。”
顾寒声没问为什么还信他。他只剩半截神经导管能用，右臂早炸了，左腿支架裂了缝，胸口的核黑得像烧透的煤。
但他抬手了。
不是靠动力，是靠意志。
他拆开残臂，露出断裂的神经束，一根根接在江星澜手腕的血契口上。血顺着接口渗进去，涂在导管接头，像焊条融进裂缝。
“模拟星轨共振……”他声音越来越低，“频率……调到她心跳的逆波。”
江星澜的心跳只剩三十下。
血契震了一下，捕捉器蓝光闪了三下，开始扫频。
第一波撞上来，装置炸出火花。顾寒声整条残臂抖得像要散架，但他没松手。
第二波，频率对上七成，晶化退到胸口。
第三波，捕捉器锁住一缕，银蓝光丝导进临时回路，绕着三人画了个圈。
“成了……”顾寒声机械眼蓝光暴涨，“能量回流，稳住——”
话没说完，那团光突然扭曲。
不是被吸收，是反吸。
一股吸力从捕捉器中心炸开，要把三人的意识全扯进去。江星澜的晶化猛蹿，脖子以下全成了晶体，脸也开始发透，像一盏快烧穿的灯。
“不行……”顾寒声声音断了，“能量源失控，它在吞噬我们——”
陆沉渊的意识突然动了。
他撕下一段记忆。
不是画面，不是声音，是一句话——签契那夜，他贴着她耳边说的那句，被规则抹掉的誓词。
“我愿替你承所有劫。”
这句话一出，量子情感能量瞬间静止。
捕捉器蓝光炸亮，银蓝光柱冲天而起，直插星穹。
光里浮出一个人影。
初代阁主。
他穿着天枢阁最古老的长袍，面容模糊，但姿态清晰——鞠躬，九十度，像在谢罪。
没人说话。
虚影抬起手，指向远处。
星核中心正在崩解，裂缝里涌出黑红能量，像血管爆开。而他指的地方，有一道光轨正在成形，从祭坛直通核心，细得像一根线，却亮得刺眼。
“请拯救我的儿子。”他留下这句话，消散。
光柱落回捕捉器，能量全灌进那道光轨，稳住了。
江星澜的晶化停了。
不是退，是停。
她右臂还是晶体，喉咙以下僵硬，但心脏还在跳，意识还在。
顾寒声的机械眼只剩一丝蓝光，残臂彻底焦黑，搭在江星澜手腕上的导管断了三根。
“他……指的谁？”他声音轻得像风，“陆沉渊？还是……我？”
没人答。
江星澜靠着最后一点意志，把脸转向陆沉渊那丝意识。
它贴在她手腕上，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但她知道他在。
刚才那股能量，不是程序，不是规则，是他拼着消散换来的。
她动不了嘴，就在心里说：
等我。
顾寒声的机械眼突然闪了一下。
“光轨……不稳定。”他声音断续，“最多撑三分钟。要走……现在。”
江星澜没动。
她的左手还能动一点。
她抬手，不是去按启动键，而是摸向胸口。
衣领被扯开，皮肤下晶光流动，血契印在心口发烫。
她用指甲划开皮，血滴在契约纹路上。
不是激活，是加码。
把命再押进去一截。
血契震了，陆沉渊那丝意识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回应。
顾寒声看着她，机械眼蓝光微闪。
“你打算……一个人扛？”
江星澜没看他。
她盯着那道光轨。
三分钟。
够了。
她用还能动的左腿，一点点挪动身体，把白薇往顾寒声那边推了推。
然后，她抓住陆沉渊的意识线，往自己心口按。
再抬手，指尖重新对准启动键。
这次，她没停。
一厘米的距离，她用肩膀撞过去。
手落下。
能量动了。
晶化猛地一跳，从胸口窜向心脏，又被血契硬压回去。她的右腿“咔”地裂了缝，晶体在皮下蔓延，像树根扎进土里。
顾寒声的机械眼爆出最后一串火花。
“共振……成了！光轨锁定！”
江星澜没松手。
她盯着光轨尽头，星核中心的裂缝越来越大，黑红能量翻涌，像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
她的手指还在启动键上。
血从指尖滴下来，落在按钮边缘，晕开一片红。
光轨亮到极致。
她张嘴，想喊谁的名字，但发不出声。
只有一滴血，从眼角滑下来，顺着晶体脸颊，滑到下巴，坠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