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东南方向的官道上,尘土渐扬。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缓缓行来,车辆形制与京都的钢铁造物、中原的厚重载具大不相同,多以某种坚韧异木混合着不知名兽皮打造而成,车身线条流畅,却带着海风侵蚀的斑驳痕迹与水汽浸润的深沉色泽,远远望去,便有一股咸湿的海风气息扑面而来。
车队中央,最为醒目的是一辆由两头通体雪白、头生独角的巨狼牵引的华盖车辇。这两头巨狼神骏异常,眸泛幽光,四蹄踏地无声,显然并非凡种。车辇四周垂落着淡蓝色的薄纱,随风轻扬之际,隐约可见其中一道曼妙朦胧的身影。
距离栖霞山外围设立的警戒线尚有数里之遥,这车队便缓缓停驻。
下一刻,只见一道水蓝色的流光自那华盖车辇中一闪而出,轻盈如燕般落在车队最前方。光华敛去,现出一名女子身形。
这女子看去二十出头,身着一袭水蓝色广袖流仙裙,衣袂飘飘间,恍若凌波仙子踏浪而来。其容颜极美,肌肤莹白胜雪,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顾盼之间眼波流转,既有清灵脱俗之气,又隐含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天然媚意。她周身散发出的灵压凝而不散,赫然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且气息悠长绵密,与天地间的水系灵气尤为亲和。
此女赤着一双玉足,纤尘不染,俏生生立在一头体型庞大无比的深蓝色巨熊肩头。这巨熊皮毛如缎,光泽流动,背上生有鱼鳍般的奇异结构,一双熊眼开阖间精光隐现,气息沉稳厚重,竟也达到了筑基初期的程度,显然是一头灵智已开的罕见灵兽——碧水熊罴。
女子抬起螓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远处那依山而建、气象万千的栖霞山基地,朱唇轻启,声音如同清泉流泻,悦耳动听:“没想到在这内陆深处,竟藏着这般一处龙潭虎穴。能力斩银尸,果然名不虚传。”
她,正是来自东南沿海大型非官方幸存者势力——碧波城的使者,云梦瑶。
早已接到前方哨探通报的栖霞山外务人员,在外事主管石岳的亲自带领下,迎出了警戒线。
“栖霞山石岳,欢迎碧波城远客莅临。”石岳上前数步,拱手一礼,神色不卑不亢。他目光扫过云梦瑶与其脚下的碧水熊罴,心中不由暗凛,这碧波城果真底蕴深厚,区区一个使者,不但本身是筑基中期修士,竟还驯养着如此强大的筑基期灵兽。
云梦瑶盈盈还了一礼,笑容明媚动人:“碧波城云梦瑶,冒昧来访,叨扰之处,还望石主管海涵。”她眼波流转间,已将石岳身后那些气息精悍、纪律严明的栖霞山守卫尽收眼底,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贵宝地气象森严,人员精锐,着实令人惊叹。”
“云姑娘过誉了,请随石某入内叙话。”石岳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态度从容。
云梦瑶轻轻拍了拍碧水熊罴硕大的头颅,那巨熊低吼一声,声如闷雷,随即温顺地趴伏下来。她翩然落地,一双玉足踏在尘土之上,竟点尘不染,随着石岳向基地内部行去。那碧水熊罴则迈着沉重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方,庞大的身躯与沉稳的气息,引得沿途明岗暗哨的守卫们纷纷侧目,暗自警惕。
议事大厅内,墨峰端坐主位,神色平静。丁疏影与唐糖二人分坐其两侧下首。得知来者是东南碧波城的使者,且是一位筑基中期的修士,墨峰便决定亲自一见。
云梦瑶步入厅中,目光如水,第一时间便落在了主位的墨峰身上。甫一接触对方那深邃如渊、凝重如山岳般的气息,她心中便是微微一凛,原本因出身碧波城而带来的那一丝隐约优越感,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同阶甚至更强者的郑重。
“碧波城云梦瑶,见过墨峰首领。”她敛衽一礼,姿态优雅从容。
“云姑娘远来是客,不必多礼,请坐。”墨峰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对方。此女年纪轻轻便有筑基中期修为,灵力精纯,显然功法不俗,加之那独特的气质,碧波城派她前来,用意恐怕并非单纯交易那么简单。
坐在左侧的丁疏影,清冷的眸子在云梦瑶身上停留一瞬,便淡然移开。右侧的唐糖则对她报以一丝温和的浅笑。
云梦瑶依言落座,也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墨峰首领,栖霞山近日连挫强敌,声名早已传扬开来。我碧波城虽僻处东南沿海,亦有所耳闻。梦瑶此次奉城主之命前来,一是代表碧波城表达与贵方结交之意,二是听闻贵方盛产一种蕴含精纯生机的变异灵豆,我碧波城愿以沿海特产的‘深海沉银’、‘暖玉珍珠’以及部分驯化成功的海陆两系灵兽幼崽或材料,进行长期交易。”
她话语清脆,条理分明,直接将善意与交易意图摆在明处,与之前几大官方基地使者那些弯弯绕绕、暗藏机锋的言辞风格迥异。
墨峰神色不变,淡然道:“碧波城的善意,栖霞山收到了。变异黄豆的交易并非不可,具体细节,云姑娘可与石岳主管详细商议。不过,碧波城远在数千里之外,云姑娘此番不辞辛劳而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这交易之事吧?”
云梦瑶闻言,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间更添几分动人风情:“墨峰首领果然明察秋毫。交易固然是此行要事之一,但梦瑶私下里,更想亲眼见识一番,能培养出如此多筑基同道,并能逆斩银尸的栖霞山,究竟有何等不凡的底蕴。另外……”
她话语微顿,目光轻轻扫过默坐一旁的丁疏影和唐糖,最后重新落回墨峰身上,那明媚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战意与探究:“梦瑶自幼修习碧波城水系功法,对冰系神通与生机之力向来心向往之,不知可否有幸请丁姑娘、唐姑娘指点一二?当然,若是墨峰首领肯屈尊亲自赐教一二,梦瑶更是求之不得,倍感荣幸。”
此言一出,厅内微微一静。这位碧波城的使者,竟是主动提出了切磋之请!
看来,她此行除了交易,还肩负着试探栖霞山虚实、彰显碧波城实力的双重目的。
墨峰目光微转,看向身旁二人。
丁疏影神色清冷,并无丝毫意外,只是淡淡开口吐出一字:“可。”
唐糖亦是柔声接话,笑容温婉:“云姑娘既有此雅兴,唐糖自当奉陪,互相印证道法,亦是美事。”
墨峰见状,微微颔首,对云梦瑶道:“既然云姑娘有此兴致,我栖霞山自当成全。便依云姑娘之意,由疏影和糖糖,分别与姑娘切磋一番便是。”
他并未有亲自出手的打算。以他如今筑基后期巅峰,半只脚踏入结丹的境界,与云梦瑶切磋,已难有砥砺之效,反倒有些欺人之嫌。
云梦瑶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失望,但随即被愈发盎然的战意取代。她盈盈起身,笑容烂漫:“如此,便多谢墨峰首领成全,也请丁姐姐、唐姐姐稍后手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