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持节北上,踏入幽州地界时,已是章武五年的初春。
冰雪初融,但北疆的寒意依旧刺骨,而比天气更冷的,是吕布麾下那些骄兵悍将审视的目光。
诸葛亮并未直接前往吕布所在的军事重镇,而是先行抵达幽州治所蓟城,与毛玠、吕玲绮进行了长达数日的密谈。
他带来了蔡琰的明确旨意和充分授权,更重要的是,带来了整套基于《章武律》和新政的边地治理方略。
在蓟城,诸葛亮雷厉风行地行使起他“总领三州钱粮户籍、屯田安民、边境互市及‘神火’配给调度”的大权。
他首先重新核定了北疆各军,尤其是吕布直属并州军及鲜卑仆从军的员额、粮饷标准,严格按制发放,对虚报名额、克扣军饷的行为毫不留情,数名吕布麾下的军需官被就地免职,押送彭城受审。
此举虽引得吕布军中一片哗然,但在朝廷法度和诸葛亮带来的充足钱粮面前,大部分基层士卒反而心生感念。
紧接着,诸葛亮大力推动边境屯田,将部分战时招募的流民和表现良好的归附胡人编入屯田体系,分予田地、农具、种子,并引入青徐地区改良的辕犁,许诺三年不征赋税。
同时,他重新规范了边境榷场,严厉打击强买强卖,明确交易规则,并利用朝廷从青徐、江南转运来的茶叶、布匹、瓷器、食盐等物资,大量换取鲜卑、乌桓等部的战马、皮毛,甚至雇佣其部分勇士作为“义从胡骑”,给予钱粮,纳入边军序列,由毛玠和吕玲绮直接统辖。
对于吕布,诸葛亮则采取了“尊而制之”的策略。
他亲自前往吕布大营,态度谦恭,送上蔡琰的慰劳赏赐,盛赞其赫赫战功,并依据吕布提供的“功劳簿”,对其麾下将领,乃至素利、弥加等鲜卑首领,进行了一次规模浩大的封赏,授予朝廷官诰,将其纳入正式的官僚体系。
然而,所有封赏的兑现,包括俸禄、以及对吕布军最关键的“神火罐”补给,都必须经由诸葛亮掌控的幽州都督府长史机构核发。
吕布面对诸葛亮这套“组合拳”,感觉如同陷入绵里藏针的罗网。
他的个人权势表面上被抬得更高,太尉尊位,部下封官,风光无限。
但他却明显感觉到,自己对军队的实际控制力在下降。
钱粮被卡住,命脉般的“神火”供应掌握在诸葛亮手中,连麾下那些得了朝廷正式官身的将领,心思也似乎活络起来,不再像以往那样唯他马首是瞻。
他心中愠怒,却一时找不到发作的理由,诸葛亮事事依循朝廷法度,态度无可指摘。
就在诸葛亮于北疆艰难布局的同时,东海的惊涛已然拍岸。
根据诸葛亮之前的战略规划和蔡琰的决断,黄忠率领经过扩充和严格训练的青徐水师,搭载着庞德和张合所部八千精锐步骑,在春末夏初之际,扬帆北上,直扑辽东。
此时的辽东,正如诸葛亮所料,正处于权力交接的动荡期。
黄忠水师一路几乎未遇像样抵抗,便顺利在辽东半岛登陆。
庞德所部登陆后,展现出强大的战斗力,迅速击溃了高句丽及三韩叛军仓促组织起来的抵抗。
张合则率兵击溃了东部鲜卑,辽东鲜卑及夫余等地叛乱。
与此同时,朝廷的使者携带蔡琰的诏书和重赏,秘密联络了境内不满叛军统治的本地豪强以及部分原本臣服于袁绍的夫余、高句丽部落。
在内忧外患之下,叛军见抵抗无望,又畏惧朝廷“神火”之威,最终选择投降。
庞德,张合率军,迅速接管地盘,黄忠水师则控制了辽东半岛沿海各港口。
捷报传回彭城,蔡琰当即下诏,改原本幽州乐浪郡,一半高句丽(南部),三韩,百济为韩州,以庞德为安东将军,领韩州牧,总揽韩州军政,制所乐浪郡,下辖六郡;
改原本幽州玄菟郡,夫余,一半高句丽(北部),东部鲜卑,辽东鲜卑为辽州,以张合(原袁绍帐下)为安北将军,领辽州牧,总揽辽州军政,制所玄菟郡,下辖五郡;
黄忠加封水军都督,负责辽州、韩州乃至更远海域的巡弋与经略。
朝廷的律法、《田亩制度》紧随而至,开始在二州推行。
同时,蔡琰采纳诸葛亮临行前的建议,大量招募辽东本地熟悉水性和海路的渔民、船工,充实水师,并开始着手在三韩地区建立前沿据点。
辽东的迅速易帜,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池中,震动了天下。
曹操在长安闻讯,惊怒交加,他深知这意味着朝廷不仅解除了东顾之忧,更获得了一个巨大的战马产地和未来的海上跳板,对自己形成了战略包围之势。
他加紧了对益州的整合,并密令镇守关中的夏侯渊,加强对武关、潼关的防守,警惕朝廷可能从河洛方向的进攻。
而在江东,孙权得知朝廷竟不声不响拿下了辽东二州,水师势力深入渤海、黄海,其心情更是复杂难言。
他既忌惮朝廷(蔡琰)的扩张势头,又对那强大的“神火”和新兴的水师感到深深的忧虑。
周瑜等人更是强烈建议,加快江东水军的更新换代,并加强与交州士燮的联系,以防朝廷从海路威胁江东侧后。
荆州,刘备在糜竺、孙乾等人的辅佐下,经过大半年的休养生息,实力有所恢复。
然而,失去西进益州的希望后,集团内部的矛盾开始浮现。
以关羽为首的元从派,对糜竺等文臣主导的“保守”策略渐生不满,渴望再立战功。
而荆州本地的士族,如蒯越、蔡瑁的残余势力,则对刘备这个外来者始终抱有戒心,暗中与江东孙权眉来眼去。
与此同时,彭城推行的科举制度,在第一次尝试后,开始向各州郡推广。
然而,在荆州却遇到了巨大的阻力。
荆州士族垄断官途数百年,岂容寒门庶族凭借几场考试就与他们平起平坐?
他们或明或暗地抵制,甚至散布流言,诋毁科举,称其为“败坏纲常,取士不公”。
刘备夹在中间,一方面需要依靠荆州士族的支持来稳定统治,另一方面又不敢公然违背朝廷(蔡琰)推行的新政,处境颇为尴尬。
北疆的初步稳定、东海的意外之喜,使得蔡琰的威望在朝廷内部再次攀升。
然而,那个关于“联姻”以固国本的话题,并未完全平息。
只是,提议的对象,悄然发生了变化。
这一日,尚书仆射陈群在一次议事後,委婉地向蔡琰进言:
“陛下,诸葛孔明才略冠世,忠心耿耿,如今独当一面,稳定北疆,功莫大焉。
且其年富力强,仪表非凡,更难得的是,其妻黄氏早逝,至今中馈犹虚……”
意思再明显不过,希望蔡琰能考虑与诸葛亮缔结姻缘。
蔡琰闻言,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诸葛亮……确实是肱股之臣,才智超群,品行端方,更是她实现新政和战略构想最得力的臂助。
若与他结合,于公于私,似乎都是最理想的选择,能最大程度地稳定朝局,凝聚人心。
她脑海中浮现出诸葛亮那总是从容淡定、智珠在握的身影,以及他北上前那坚定的一拜。
不可否认,她对他有着相当的欣赏和倚赖。
但是……这终究掺杂了太多的政治考量。
郭嘉的影子在她心底悄然划过,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
“此事……本宫知道了。”
蔡琰没有明确回答,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
陈群察言观色,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
蔡琰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开始抽出新绿的柳枝。
北疆的吕布如同伏虎,东海的扩张刚刚起步,荆州的刘备心怀异志,长安的曹操虎视眈眈,内部的士族离心离德……这偌大的王朝,看似疆域万里,实则内外交困,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个人的情感,在如此沉重的江山社稷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然而,正因如此,每一步抉择才更需要慎之又慎。
她轻轻叹了口气。
与诸葛亮的婚姻,或许能带来一时的稳定,但未来呢?
君臣之分一旦模糊,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传令刘晔,”她忽然开口,对侍立在侧的近侍道,
“加大对长安、荆州、江东各方动向的探查,尤其是……曹操整合益州的进度,以及孙权水军的动向。”
“诺。”
蔡琰转身,目光重新落在那巨大的舆图上。
三足鼎立之局已固,但脚下的路,依然漫长而艰险。
东海虽得,北疆未宁,西川在敌,江南未附。
她揉了揉眉心,将那份关于个人婚姻的纷乱思绪强行压下。
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如何在这错综复杂的棋局中,为她的新朝走出一条生路,才是她唯一需要思考的问题。
而就在此时,一份来自辽东的八百里加急军报,被匆匆送入殿中——庞德在追击一股高句丽溃兵时,于辽东以北的深山中发现了一处奇特的“黑水”泉,其色如墨,其味刺鼻,遇火则燃,其势竟比朝廷目前所用的“神火油”更为猛烈!
蔡琰展开军报,看着那关于“黑水”的描述,瞳孔骤然收缩。
东海之滨的发现,是福是祸?
这将给本就波澜云诡的天下大势,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