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政从小在清华养成的思维习惯再次发挥了作用——对于想不明白又暂时无法验证的莫名牵挂,他选择将其封存于大脑的某个角落,不再让其干扰当下的判断和情绪。
这种近乎本能的情绪管理能力,是他能在复杂环境中保持专注和高效的重要原因之一。
刚回到小别墅,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黄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冯缓缓”——省人民医院那位年轻干练的主治医生,也是陈雨的同学。
他立刻接通电话,语气客气:“冯医生,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冯缓缓清晰专业的声音:“黄秘书,您好!打扰了。您之前交代的,关于您父亲腿部手术和母亲哮喘调理需要的手术室及特需病房,我们医院已经全部准备就绪,达到了您要求的最高标准。
何院长特意让我问问您,京城协和那边的专家团队,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到位?我们好做好全方位的对接和准备工作。”
“冯医生,您稍等,我确认一下立刻回复您。”黄政用手捂住话筒,转向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杜珑,“珑珑,人民医院那边来电话,手术室和病房都准备好了,问京城专家什么时候能过来?”
杜珑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安排一顿家常便饭:“哦,设备和房间都确认没问题了?”
“嗯,冯医生是这么说的。”
杜珑这才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才不到十二点。你告诉医院,专家今晚一定到。让医院安排好接机和住宿。叔叔阿姨明天上午正式办理入院,开始进行全面的术前检查和身体评估。”
黄政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要不要……先打个电话跟专家们确认一下行程?万一他们临时有安排……”
杜珑闻言,收起手机,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无奈和某种了然的神情,她看着黄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委屈”:
【“黄政,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虽然我个人,我们杜家,也并不倡导过分地、随时随地使用某种……嗯,‘权威’或者‘特权’。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道有时候就是这样运行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些专家,既然知道了是我的请求,或者说,知道了这背后是杜家的意思,他们就会自动将其视为最高优先级的任务,甚至……会当作是爷爷亲自下的指示来对待。
这不是我要求的,但这就是现实。我……我也没办法呀。”】
她摊了摊手,那表情仿佛在说,不是我想这样,是规则如此。
黄政看着杜珑那副“我也不想这样,但实力不允许”的表情,简直哭笑不得,心里五味杂陈。
他深知杜珑说的是事实,这种无形的力量,既让人感到一种安全感和效率,也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他不再多说,对着电话那头的冯缓缓说道:
【“冯医生,麻烦转告何院长,京城协和专家团队今晚肯定抵达东平。具体航班信息,我稍后确认了发给你。
我父母明天上午九点左右到医院办理入住。……对,是的……好的,辛苦了,谢谢,再见。”】
他这边刚放下电话,就看见杜珑也已经结束了和她口中“专家”的通话,她晃了晃手机,语气依旧平淡:
“你看,我说了吧。他们自己保证,今晚无论如何都会赶到,让我们放心。”
一直坐在旁边,抱着抱胸笑眯眯看着两人对话的杜玲,此刻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对着黄政眨了眨眼,那意思分明是:“看吧,我妹妹就是这么霸气侧漏!”
黄政只能由衷地再次向杜珑竖起大拇指,这次带着更多真诚的佩服:“小姨子,厉害!我是真服了。”
这时,夏林在一楼餐厅喊道:“政哥,玲姐,珑姐,开饭了!”
(下午 - 省政府办公室)
下午,黄政回到了久违的省政府办公室。
请假这几天,他提前交待了夏林的妹妹、在办公厅工作的夏珍连帮忙定时打扫省长办公室并处理一些简单的文件收发。
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环视一周,窗明几净,文件摆放整齐,不由得点了点头:“不错,珍连这丫头,挺细心干净的。”
他走到里间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后,才推门而入。
“省长,我回来了。”黄政恭敬地说道。
郑家权正在批阅文件,闻声抬起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嗯,黄政,回来了就好。这几天辛苦你了,家里客人要接待,父母也要安顿。”
黄政难得地在领导面前皮了一下,挺直腰板,模仿着老电影里的腔调:“报告省长,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郑家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调皮逗得哈哈大笑,指着他笑道:“你小子!行,看来心情不错。去吧,先把积压的文件处理一下,熟悉熟悉情况。”
“是!”黄政应道,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语气转为正式和恳切,“省长,还有个事要向您汇报。我父母明天开始正式住院,进行术前检查和准备,后天安排手术。我想……再请两天假,好好陪陪他们。”
郑家权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准假:“这是大事,必须的!假我准了,你安心照顾好父母,工作上的事不用担心,有急事我会让办公厅联系你。代我向二老问好,祝他们手术顺利,早日康复!”
“谢谢省长!”黄政心中温暖,道谢后退出了里间。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黄政立刻投入了工作,高效地处理着积压的文件、电话和邮件,很快就重新找回了工作节奏。
下班前,他特意去了一趟综合处,找到了正在整理文件的夏珍连。
“黄处长,您找我?”夏珍连见到他,连忙站起身。
【“嗯,珍连,”黄政语气温和,“明后天我还要请假,我父母要做手术。
你哥(夏林夏铁)可能跟你提过了。省长这边,日常的卫生、文件传递这些你继续负责。
如果遇到什么你觉得拿不准、或者比较紧急的事情,一定不要自作主张,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明白吗?”】
他需要确保自己不在的时候,工作不能出任何纰漏。
夏珍连认真地点点头:“黄处,我明白的,您放心!我一定按您吩咐的做。”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补充道,“黄处,要不……我也请个假,去医院帮忙照顾何姨?搭把手也好。”
黄政心里感激,但摇头拒绝了:“不用,珍连,你的心意我领了。医院有专业的护士,玲玲和珑珑也在。你在这里把工作做好,就是帮我的大忙了。行了,去忙吧。”
(夜晚 - 信息确认 & 次日 - 医院)
晚上,黄政收到了冯缓缓医生发来的信息:「黄秘书,京城协和专家团队共五人已安全抵达,何院长亲自安排的工作组已完成对接,食宿均已安排妥当。请放心。」
黄政回复:「好的,收到,辛苦了,谢谢冯医生。」
第二天上午,两辆车载着黄政、杜玲、杜珑、夏林、夏铁,护送着黄常青和何桂英,来到了东平省人民医院。
高干病房环境清幽,设施齐全,早已准备就绪。
很快,由协和医院派出的,分别以国内顶尖骨科专家孙教授和呼吸内科权威李教授为首的两个医疗小组,便在何院长和冯缓缓的陪同下,来到了病房。
他们对黄常青大腿深处那处陈旧性枪伤及其引发的长期关节畸形、肌肉萎缩和慢性疼痛进行了极为细致的检查评估,包括高分辨率影像学分析和神经电生理测试。
对何桂英的先天性哮喘,则详细询问了病史、发作规律,进行了肺功能测定、过敏原筛查等一系列精密检查,以制定最安全有效的围手术期管理方案和长远调理策略。
(针对黄常青的情况,专家团队重点评估了疤痕组织松解、关节功能重建的可能性和手术路径;针对何桂英,则着重评估其气道高反应性在麻醉和手术应激下的风险,并预先制定支气管解痉和抗炎预案。)
在这个过程中,黄政、杜玲、杜珑等人完全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安静等待。
看着父母被一群白大褂围着,接受各种检查和询问,黄政的心也紧紧揪着。
他帮不上任何忙,那种无力感和担忧让他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来回踱步,无法安坐。
杜玲理解他的心情,默默陪在他身边,偶尔轻轻握住他的手给予安慰。
杜珑则显得更为冷静,她靠在墙边,目光跟随着进出病房的专家,似乎在通过他们的表情判断情况的严峻程度。
夏林夏铁兄弟则安静地守在走廊尽头,确保不被打扰。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和一种无声的紧张。
这一刻,无论身份如何,在面对至亲健康问题时,那种最原始的担忧和期盼是共通的。
黄政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有些东西,是再大的权力和再广的人脉也无法完全掌控的,比如生命的脆弱,比如对亲人安康最朴素的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