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三号”的履带碾过解冻的溪流时,溅起的水花里混着细碎的绿——是雪麦种的嫩芽,不知何时粘在了履带上,随着车辆行进一路播撒,在潮湿的泥地上扎下星星点点的根。
小李趴在驾驶座上,调试着新改装的“声呐播种器”,这玩意儿能通过声波判断土壤湿度,自动调节播种密度。
“你看这数据,”他指着屏幕,“暖雪坡的雪麦三天长了两寸,比赵老头说的最快纪录还快!”
矮胖子在后斗里翻着张研究员新写的《雪麦养护手册》,突然拍着大腿笑:“老张头真能整,说给麦子听童谣长得更快,还让咱把喇叭绑在稻草人上,这是要给麦子办演唱会啊?”
林仲秋望着车窗外掠过的田野,去年的枯麦秆还立在地里,像一排排沉默的哨兵,而雪麦的新绿已经从根部钻出来,沿着麦秆向上攀爬,仿佛在给旧年的痕迹系上绿色的丝带。
“前面就是‘回音谷’,”她指着地图,“陈会计说这里以前是个粮仓,藏着不少老式脱粒机,要是能修好,收麦子就省力了。”
话音刚落,“铁牛八号”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探照灯对着谷口闪烁。
众人望去,只见谷口的巨石上坐着个穿兽皮的汉子,正用弹弓瞄准“铁牛”的履带,弹丸是磨圆的麦壳团,带着淡淡的酒香。
“是‘麦壳弹’!”矮胖子认出这玩意儿,“以前在麦浪城见过,老周用麦壳混沥青做的,打在身上能疼半天!”
汉子见被发现,干脆站起来吹了声口哨,谷两侧的树林里立刻窜出十几个手持长矛的人,矛尖绑着晒干的麦穗,显然是有备而来。
“把雪麦种留下!”汉子喊话,声音在谷里回荡,“这是我们的地盘,外来者休想带走一粒种子!”
林仲秋跳下车,举起手里的雪麦种袋:“我们不是来抢地盘的,是来种麦子的。陈会计的账本上说,回音谷的土壤适合雪麦,我们可以一起种,收了粮食平分。”
“陈会计?”汉子愣了愣,手里的弹弓慢慢放下,“你们认识陈叔?”
原来这汉子叫石头,是回音谷的守护者。
红雾爆发时,陈会计曾在这里帮他们建过粮仓,临走前留下句话:“等带着雪麦种的人来了,就跟着他们走,那是能让土地重生的种子。”
“是我糊涂了。”石头挠着头笑,“最近总有人来偷种子,神经绷得太紧。快进谷里坐,我给你们煮麦仁粥!”
进了谷才发现,回音谷里藏着片隐秘的梯田,田埂是用麦秆混合黏土砌的,虽有些破损,却还能看出当年的规整。
最深处的山洞里果然堆着十几台老式脱粒机,蒙着厚厚的麦壳,像盖着层金色的被子。
“这些都是好东西。”小李摸着脱粒机的齿轮,“就是缺个动力装置,要是能连上‘铁牛’的发动机……”
“我知道哪有发动机!”石头突然说,“谷后的废弃水电站里有台柴油发电机,就是被‘铁壳蚁’占了,那玩意儿专啃金属,我们几次想抢回来都没成功。”
“铁壳蚁?”林仲秋想起张研究员的笔记,“是铁甲群的变异体,体型小但数量多,能在金属上打洞,上次在寒川农场见过一只,被雪蚀兽踩死了。”
石头脸色凝重:“不止一只,是一窝!黑压压的能铺满半面山,上次我们的长矛都被它们啃成了木屑!”
小李突然眼睛一亮:“有办法了!铁壳蚁不是啃金属吗?咱给它们送点‘好吃的’!”
他转身钻进“铁牛三号”,没多久拖出个铁箱子,里面装着些生锈的齿轮和螺丝,“这是从机械狂徒那缴获的,涂了驱虫草汁,它们啃了准难受!”
石头带来的人里有个老木匠,擅长做陷阱。
他带着众人在水电站门口挖了个深沟,铺上伪装的树枝,把涂了驱虫草汁的金属零件撒在上面。
小李则把“铁牛八号”的喷火器调成“烟雾模式”,能喷出带着麦香的烟雾——铁壳蚁对谷物的气味格外敏感。
一切准备就绪,小李点燃麦壳团扔进水电站。
烟雾顺着门缝钻进去,很快就听到“沙沙”的声响,黑压压的铁壳蚁从里面涌出来,像股黑色的潮水,直奔沟里的金属零件。
“就是现在!”石头大喊。
众人猛地抽掉树枝,铁壳蚁纷纷掉进沟里,驱虫草汁沾在它们的壳上,立刻开始腐蚀,疼得它们在沟里乱爬,很快就堆成了小山。
“还没完!”林仲秋指着水电站深处,一只拳头大的铁壳蚁后正爬出来,甲壳泛着诡异的蓝光,显然是首领。
雪蚀兽低吼着扑过去,却被蚁后喷出的酸液溅到爪子,疼得嗷嗷叫。
“用麦焰酒!”林仲秋喊道。
矮胖子立刻扔出一坛高烈度麦焰酒,小李用打火机点燃,火焰像条火龙舔向蚁后,蓝火裹着酒香,竟把酸液烧得“滋滋”作响。
蚁后吃痛,转身想钻进洞里,石头眼疾手快,扔出缠着麦秆的网子,正好罩住它的头。
众人一拥而上,用长矛将它钉在地上,这只啃坏了无数金属的大家伙终于不动了。
水电站里的发电机果然完好无损。
小李三下五除二接好线路,按下开关的瞬间,梯田里的旧灯泡突然亮了,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田埂上刻着的字:“陈记粮仓”。
“陈叔没骗我们。”石头摸着字,眼眶发红,“他说总有一天,这里的灯会重新亮起来,麦子会重新长起来。”
接下来的三天,回音谷变成了个大工地。
小李把发电机连上脱粒机,机器转动的声音在谷里回荡,脱下来的麦壳被石头的族人编成垫子和箩筐。
矮胖子带着人修补梯田,用“铁牛”运来的新土填补裂缝。
林仲秋则教大家播雪麦种,梯田的每一层都撒上种子,像给山谷系上绿色的腰带。
离开那天,石头带着族人在谷口种了棵“麦秆树”——用十几根粗壮的麦秆捆成树干,顶端插满雪麦幼苗,像棵会发芽的迎客松。
“等你们回来,这树就长高了,我们在树底下给你们留着最好的麦仁粥。”
“铁牛”车队驶离回音谷时,脱粒机的声音还在谷里回荡,像首关于收获的歌。
林仲秋回头望去,梯田的每一层都泛着新绿,灯泡的光在暮色中像颗温暖的星,而他们履带上的雪麦芽,已经在沿途的土地里扎下了根。
“你看,”小李指着窗外,“我们走过的路,都长出麦子了。”
确实,从寒川农场到暖雪坡,从裂冰谷到回音谷,雪麦的绿线正一点点连接起来,像条用种子铺成的路,通往东边越来越亮的天际。
林仲秋摸出怀里的麦哨,轻轻吹了声,雪蚀兽晃了晃尾巴,车斗里的雪麦种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