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批。他一边嘬着热茶,一边在脑海里疯狂刷弹幕:
“老天爷在上,土地公公明鉴!我可半个字假话没说!要劈您就精准定位,劈楼上那位姓许名昭的!她才是万恶之源!雨我无瓜啊!” 迅速完成精神层面的切割,仿佛这样就能躲过天打雷劈。
楼上,许昭正跟一道数学题死磕,笔尖流畅地划拉着。
突然——“咔”。
笔尖,它,没墨了。
许昭不信邪地甩了甩,在本子上划拉出几道绝望的空白痕迹。
“啧。”她嫌弃地把笔丢进笔袋。这要是让楼下那位守财奴看见,准得痛心疾首地念叨半天“败家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就在这时,张伟破天荒地、一脸沉痛地挪到了许昭桌边,那表情活像自家祖坟让人刨了。
“那个……嫂子!啊不……弟妹!啊呸……”张伟称呼混乱,急得抓耳挠腮,最后自暴自弃地压低声音,“许昭同学!程砚他……他绝对不会干那种事的!你得信我!他的人品,我拿我……我拿我下周的早餐担保!你可不能听风就是雨啊!” 那悲痛欲绝的模样,看得许昭差点绷不住笑场。
“怎么?”许昭挑眉,放下笔,“听说论坛上那出轨大戏,跑来当辩护律师了?”
“啊?你……你知道啦?”张伟一愣。
“子虚乌有的事。”许昭摆摆手,像拂开一粒灰尘。
“那你俩……”张伟的眼睛里又燃起八卦的小火苗。
“没谈。”许昭斩钉截铁,“校规第N条,禁止早恋,看不见?再说了,”她顺手拍了拍张伟的肩膀,“我俩满打满算认识才一个月,火箭发射都没这么快脱单的。”
“搜……搜嘎……”张伟肩膀垮下来,一脸“痛失八卦”的遗憾,“那……以后不能叫嫂子了……”
“你在可惜个什么劲儿啊!”许昭简直被他这脑回路打败,无奈扶额。她决定换支笔继续战斗,伸手从笔袋里摸出另一支看起来就很靠谱的……
结果,在本子上用力一划——
又!没!墨!了!
“诶???”许昭拿起笔,对着光看了看,一脸懵圈,“什么情况???今天这笔集体罢工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今天气运不好?”
在广袤的天朝大地上,流传着一项几乎每位学子都必须经历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堪称我国特产——假期作业临期抢救工程。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每逢收假前夕,多少宿舍、教室灯火通明,笔走龙蛇,上演着与时间赛跑的悲壮史诗。
而我们的程砚同学,深谙摸鱼之道,早就将作业化整为零,每日蚕食。
此刻,他正端着他的老干部保温杯,嘬着热茶,以一种近乎“赏月”的闲适姿态,幸灾乐祸地观赏着同桌张哲在作业的汪洋大海中垂死挣扎。
“诶,张哲,”程砚用杯盖轻轻敲了敲杯沿,发出清脆的“叮”声,如同催命符,“喝口水歇歇?瞅你脑门儿都冒烟了。”
张哲头也不抬,笔尖快擦出火星。
“张哲!快看窗外!”程砚忽然压低声音,带着发现新大陆的兴奋,“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
张哲笔尖一顿,下意识想抬头,又猛地按捺住,痛苦地低吼:“砚哥!别闹!”
“张哲,”程砚不屈不挠,化身魔鬼的低语,“别写了,看点小说放松放松脑子呗?我这有本《时间管理大师速成指南》,特应景……”
“张哲……”
“砚哥!我求你了!真!祖宗!”张哲终于“啪”地放下笔,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表情虔诚得能去庙里当佛像,“高抬贵嘴!放小弟一条生路吧!我这工程进度还一眼望不到头啊。”
“啧,”程砚惋惜地摇摇头,慢悠悠又嘬了口茶,一副“你不懂人生真谛”的表情,“作业嘛,啥时候不能写?青春易逝,潇洒就在此刻!张哲,要懂得把握当下啊!” 这风凉话吹得,能把张哲心头的火苗直接吹成燎原大火。
张哲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绝地反击”的光芒:“砚哥!你说得对!潇洒就在此刻!那……要不你帮我潇洒一下?” 他抓起一沓空白卷子,满怀期待地递向程砚,“你替我把握这个当下?”
程砚眼皮都没眨一下,瞬间抬头望向窗外根本不存在的月亮,语气飘忽:“啊……你看这撩人的月色,真是……咳咳,一码归一码,一码归一码啊兄弟。” 转移话题之丝滑,堪比德芙巧克力。
“……”张哲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收回,用一种看史前巨兽的眼神盯着程砚,“砚哥,你的无耻,真是……一如既往地稳定且富有创造力啊。话说,”他放下卷子,突然一脸求知欲,“小弟斗胆问一句,您这无耻的下限,究竟在哪个维度?我很好奇。”
程砚闻言,脸上毫无愧色,反而露出一种“孺子可教”的微笑。他慢条斯理地放下保温杯,然后……伸出手指,非常明确地、垂直地、朝着地面——使劲儿指了指!
“张哲啊,”他语重心长,仿佛在传授什么人生至理,“人呐,千万不要高估自己的底线。” 他顿了顿,手指又往下戳了戳,仿佛要戳穿地板,“多往下看看,往深处想想……你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收获意想不到的‘深度’!”
张哲被这理直气壮的“深度哲学”彻底震懵了,愣了好几秒,才缓缓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
“能把无耻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还自带哲学高度的……砚哥,您是独一份儿!小弟五体投地,受教了!您自个儿慢慢往下探索吧,我……”他悲壮地抓起笔,“继续赶工!”
“啧,无趣,少了点灵魂啊。”程砚嘬着保温杯里最后一点温吞茶,眼神扫过前桌——王坤文同志早已趴在桌上,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省,早就与课桌融为一体了。
程砚用杯盖轻轻敲了敲王坤文的椅背,发出“叩叩”的闷响,对方毫无反应,呼吸绵长。
“嚯,这位壮士,”程砚转向陈林成,一脸探究,“昨晚是?偷窥小母鸡洗澡,被人家追杀了八条街?还是潜入养鸡场当了暗夜哨兵?” 语气相当之认真。
陈林成推了推眼镜,瞥了一眼睡成“桌挂件”的王坤文,淡定揭晓谜底:“没那么刺激,昨晚通宵鏖战,企图在死线前创造奇迹。哦对,”他补充道,带着点幸灾乐祸,“中途还企图拉我下水,问我要不要连麦共赴黄泉,我果断下机睡觉去了。”
程砚了然,慢悠悠拧紧保温杯盖子,环视了一圈教室:这边是张哲在笔走龙蛇、奋笔疾书;那边是王坤文在梦里会周公、口水微澜;那边里还有几位同样在作业的海洋里扑腾的难兄难弟……他发出一声悠长的感慨:
“真·八仙过海啊……有靠熬夜修仙的,有靠临阵磨枪的,还有……”他目光幽幽地落回正疯狂补作业的张哲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恶魔微笑,“……有靠意志力硬扛干扰的。佩服,佩服。”
感慨完毕,程砚老干部般把保温杯往桌肚里一塞,调整坐姿,重新锁定目标,清了清嗓子:“咳咳,张哲啊……”
张哲握笔的手猛地一紧,头都没抬,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砚哥——!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