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林辰办公室时,他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旧档案发呆。泛黄的照片里,苏晚晴十八岁的侧影与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并肩站在梧桐树下,照片边缘洇着暗褐色血渍——那是前世他们殉情时留下的痕迹。
“林总,目标人物有动静了。”助理小陈推门而入,资料袋在桌面摊开时,一张1943年的老报纸复印件滑落。头版标题刺得他瞳孔骤缩——《顾公馆血案:商界新贵顾怀瑾疑遭暗杀》。
顾怀瑾。
这个被岁月尘封的名字突然与照片中的中山装男人重叠。林辰的手指在“顾怀瑾”三个字上反复摩挲,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那个雨夜,顾怀瑾持枪闯入他们的婚房,子弹穿透苏晚晴胸膛时,她指尖还沾着他新描的眉黛。
“查他的行踪。”林辰扯下领带,喉间泛起铁锈味。他调用了所有可用资源——私人侦探、黑客联盟、甚至动用了军方背景的关系网。当夜,城西废弃工厂的监控录像里,一个戴银边眼镜的男人正俯身擦拭匕首,月光在刀刃上折射出冷冽的寒光。
对方反扑来得比想象中更迅猛。次日清晨,林辰的劳斯莱斯在盘山公路被逼停,四辆黑色轿车呈包围之势。子弹穿透防弹玻璃的瞬间,他看见副驾驶座上苏晚晴送他的翡翠平安扣正在剧烈晃动。血珠顺着太阳穴滑落时,他想起前世她用簪子刺穿顾怀瑾咽喉时的决绝。
“你疯了?”苏晚晴冲进病房时,林辰正对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出神。她手腕上的银镯与输液管相撞,发出细碎的声响。这声音让他想起前世她悬梁自尽那夜,铜铃声摇碎了满地月光。
“有些事,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她忽然抓住他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背。这疼痛让他恍惚——前世她临终前,也是这样抓着他的手,说“来生莫再寻我”。可如今他偏要寻,偏要揭开那座沉在记忆深海里的冰山。
深夜,林辰在顾怀瑾旧宅的暗格里发现一封未寄出的信。泛黄的信纸上,顾怀瑾的字迹潦草如刀割:“晚晴,我终是成了你最恨的人。但你要知道,当年那把枪不是我要开的——”信纸在此处被撕去半页,余下的墨迹在泪痕中晕染成模糊的蝶影。
晨雾未散时,苏晚晴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找到他。她怀里抱着那本前世的《浮生六记》,书页间夹着张1945年的戏票存根。台柱上“虞姬自刎”的戏码正要上演,她却突然按住他翻书的手:“你可知顾怀瑾为何要杀我们?”
林辰的瞳孔骤然收缩。晨雾中,他看见她眼底的冰层正在皲裂,露出下面汹涌的暗潮。远处传来戏园子的锣鼓声,一声比一声急,像极了前世他们初遇时,城南庙会的社火队伍撞响的铜锣。
“因为……”她忽然笑了,泪珠却顺着笑涡滚进领口,“因为他说,只有我们死了,才能让那座冰山永远沉在海底。”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林辰转头望去,顾怀瑾旧宅的方向正腾起黑色烟柱,火舌在晨雾中疯狂舔舐着天空。
苏晚晴的手突然变得冰凉。她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看,冰山要浮出水面了。”话音未落,病房的窗户突然被破开,一枚带着硫磺味的子弹擦着林辰耳际飞过,在墙面凿出冒着青烟的弹孔。
窗外,顾怀瑾的银边眼镜在火光中闪了闪,随即隐没在浓烟里。林辰这才发现,苏晚晴今日佩戴的翡翠耳坠,竟与前世她殉情时戴的那对一模一样——而那对耳坠,正是顾怀瑾当年送她的定情之物。
此刻,晨雾散尽,露出天边一抹诡异的血月。林辰忽然明白,所谓前世的悲剧,不过是冰山一角。当真正的真相浮出水面时,那座冰山带来的寒意,将穿透所有轮回的时光,直抵今生今世。
而苏晚晴最后那句话,正随着火场中的哭嚎声,在晨风中碎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