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面上,先前大门外那些奇异的古老符文,此刻清晰可见,密密麻麻地遍布其上。它们仿佛已不再只是简单的凿刻痕迹,而是深深嵌入墙壁的“血肉”之中,似与这墙壁融为一体。
每一个符文都被一层更深的暗绿色光晕包裹着,那复杂扭曲的笔画边缘,隐隐约约地蠕动着,仿佛在缓缓溶解。它们的形态不时发生细微的闪烁和变形,如同水中摇曳的影子,又像是某种不灭的精神在黑暗深处痛苦地挣扎呐喊。
“这些符文……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金凡心中暗自思忖,眉头微微皱起。这满壁暗绿流淌的光芒,不仅无法照亮空间,反而将周围浸染上一层粘稠的墨汁感,仿佛整个房间都浸泡在一潭幽深的沼泽底部。光明在这里被束缚、扭曲,黑暗则以绿光为伪装,悄然无声地浸润着每一个角落,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粘滞而沉重。
脚下的地面同样令人心生寒意。触感温凉,带着某种轻微的弹性,既非金也非木。颜色是比墙壁更深的玄黑色,却有着惊人的半透明度。借着壁上渗下的幽绿微光,金凡俯身望去,心脏不禁猛地一沉。
视线透过脚下深色的“地壳”,清晰可见数具巨大、形态非人的扭曲骸骨半埋其中。那些利刃般锋锐的爪牙,硕大到畸形的头骨,空洞的眼眶凝视上来,森白的骨殖被幽绿映照得泛起妖异的光泽。
“这些骸骨……怎么会在这里?”金凡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它们似乎并非陈年积累的遗骸,而是像标本一般被这奇异的地面冻结、封存,无声地诉说着过往闯入者不详的结局。每一处空洞的眼窝都仿佛在捕捉上方生灵的脚步。
金凡每踩一步,轻微的震荡都会让骸骨轮廓的影子在地板深处幽微晃动,宛如地狱中的枯手挣扎向上抓挠,却又被冰冷的黑暗地脉死死固定。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行走,而是在亡灵枯骨的棺面上踏过。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金凡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整个房间一片死寂,连墙壁搏动与粘液滑落的细微声响都被这浓稠的空间吞噬了,只剩下自己的心搏在耳鼓里沉重低鸣。
更远处,墙角暗处模糊不清,好像盘踞着成片的、绒丝般不断飘散的黑色菌丝,在绿光边缘呼吸般轻轻颤动着延伸又收缩,无声无息地在地面和低矮处滋长、蔓延。
金凡甚至注意到几处壁面上的水迹格外深重粘稠,它们汇聚成涓涓细流,无声渗入地面深处某个看不见的孔道,整个过程安静得不带有半点生气,只有黑暗在吞咽。
“这绝非普通的密室或考验殿堂,这是一座由某种古老的、介于生与死之间恐怖力量所构筑的活体监牢。”金凡心中暗道,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他站在门口,周身的气息沉凝如山岳。一层肉眼难辨、却清晰可感的淡金色灵光从道袍下游走出来,如同最贴身的甲胄,微微隔绝了那无孔不入的寒冷与腐朽气息。
“面对这等诡异之地,我绝不退退缩。”金凡心中坚定地想着。面对这诡异得超出预想的终点,他并未退缩,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是经历智慧磨练后的绝对冷静与一种如山岳般不可动摇的戒备。
“智慧洞明之后,未知的恶意终将以赤裸的恐怖之态显现。”金凡凝视着这片沉浮着死亡幽光的空间,如同凝视深渊的核心,喃喃自语道。
踏入那静谧房间的瞬息,空间的帷幕骤然撕裂、扭曲、重构。金凡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活生生从仙居云海掼入沸腾的无间血池。上一刻,门扉的檀木微香尚萦绕鼻端,下一刻,铁锈般的腥甜便蛮横地席卷喉咙——那不是人间气味,而是绝望燃烧的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金凡心中大惊,目光所及的地界已成修罗杀场。父母如山崖般挡在最前,母亲深青的道袍早已浸透粘稠暗红,几道纵横裂口狰狞开敞,露出翻卷的血肉。
“母亲!”金凡悲呼一声,想要冲过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父亲原本如山的脊背微微佝偻,一口赤红淤血自他口中涌出,晕染在胸前那片殷红里,格外刺目。
“父亲!”金凡眼中满是痛苦和愤怒。他们执拗地立于风口浪尖,目光沉甸甸撞入金凡眼底——竟是不悔的分量。他们甚至说不出完整言语,唯有身躯,那两具残破身躯兀自燃烧成最后屏峰。
“金凡,快走!”父亲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挚友们嘶哑怒吼如同濒死的奔雷,在刀光剑影的缝隙里炸开:“走啊!金凡——!”
“不,我不能丢下你们!”金凡挣扎着喊道。话音在耳侧如惊雷炸响,尚未及落地,几道决绝的身躯已然化作撕裂尘世的最后电闪!经脉逆转的光华亮得刺眼又烫得灼心,瞬间膨胀的灵力风暴裹挟着肢体、碎裂的法器与敌人一同骤然爆裂开来,轰然闷响在虚空荡开的血色涟漪,将空气灼出焦糊——那是灵魂燃烧成灰烬的热度,硬生生为金凡炸开一道通往绝境外的缺口。
“你们……”金凡泪水夺眶而出。缺口短暂闪现,又在瞬间被绝望吞没。围剿的网从未真正破碎。同门师兄弟的身影在更外围奋力阻截,可狰狞身影在阵地上此起彼伏,刀锋划过空气的啸音令人牙酸窒息。
“小心!”金凡大声提醒道。每一道黑影的扑掠都伴随一声闷响、一抹飞溅的血线、一道轰然倒地的同门人影。
他眼睁睁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血色弥漫中急速苍白凋零,眼神如同被风吹散的琉璃珠,惊惶、痛楚、不舍……那些残存的瞳孔竟依然执着地转向他,燃烧着最后的一点念想——逃!快逃出去!
“不!我不走!”金凡声嘶力竭地喊道。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巨爪扼住又扯开,一声凄厉、扭曲的嘶号终于冲破喉咙:“不!不——!”
血与火的色块在他视野里轰然炸碎,灼烫他每一寸视界;刺骨的冷意却早已沿着背脊蛇行缠绕,寸寸冻结四肢百骸。泪水并非滑落,是失控的洪流决堤冲出眼眶,滚烫刺痛滚过脸颊。
“为什么会这样?”金凡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筛糠般颤抖着,骨头似乎也在恐惧深处发出咯咯碎响,几要瘫倒在冰凉刺骨的地上。视线模糊了,扭曲了,坍塌了……天地万物仿佛都坍塌成了不断冲刷着他的血色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