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坟墓般的死寂。
韩月那双一向清冷的凤眼，此刻瞪得滚圆，她甚至忘记了呼吸。她手中的那张赤红色符箓，还散发着灼热的、纯阳的气息，但在这片诡异的寂静面前，却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逃了？
数十只悍不畏死的游魂，竟然……被一个响指，给吓跑了？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她修习丹道，博览群书，对各种阴魂鬼物的特性了如指掌。她知道，这些低阶鬼物虽然神智低下，但却有一种趋吉避凶的本能。能让它们产生如此极致的恐惧，只有一个可能——
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它们这些鬼物，还要……“邪恶”，还要让它们感到畏惧！
“你……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韩月的声音，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她看向林默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怜悯和不屑，彻底转变成了浓浓的警惕与……忌惮。
林默缓缓地转过身，他那因为强行催动体内混沌法力而变得有些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修行过一种特殊功法，对阴邪之物，天生克制。”他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这当然是谎言。
真正的原因，是他在传送阵中吸收的那一丝“九幽阴风”引子，与他体内由独角黑蛇剧毒所化的至阴之力融合后，产生了一种质变。他现在的法力，虽然本质上还是炼气期，但其气息的“位阶”，却已经沾染上了一丝真正来自九幽之下的死寂与阴寒。
对于游魂这种最低阶的鬼物来说，这种气息，就如同凡人见到了君王，是来自灵魂本源的、绝对的压制！
韩月显然不信这个说辞，但她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事实，就摆在眼前。
她看着林默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核心弟子，产生了一股深不可测的感觉。
“我……我还是不明白。”韩月咬了咬银牙，她是一个骄傲的人，但更是一个务实的炼丹师。在绝对的实力和未知的神秘面前，她知道，自己的那点骄傲，一文不值，“就算你的功法特殊，但这阴风洞深处，可不止是游魂这么简单。厉鬼、恶魂，甚至……堪比筑基期的鬼将，都有可能存在！你一个人……”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林默没有回答她，而是迈开脚步，径直走入了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等等！”
韩月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她快步跟了上去，与林默并肩而行，压低声音道：“我们……合作吧。”
“合作？”林默的脚步，没有停顿。
“没错！”韩月见他没有直接拒绝，立刻说道，“你对付鬼物，我负责辨识灵药、破解可能存在的天然禁制。我的目标是幽冥花，你的目标是凝魂草。这两种灵药通常都生长在阴气最浓郁的地方，我们顺路。找到之后，各取所需，互不相干。怎么样？”
这是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提议。
林默心中念头急转。韩月身为丹堂天才，对灵药的了解，肯定远超自己。有她同行，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
“可以。”林默点了点头，言简意赅。
“好！”韩月松了口气。
两人就这么达成了一个临时的同盟，一前一后，正式踏入了阴风洞的深处。
一进入洞穴，那股刺骨的阴寒，便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这股寒风，不仅仅是冷，更仿佛能穿透肉身，直接冻结修士体内的法力。
韩月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颗散发着柔和红光的“避火珠”，将其托在掌心。珠子散发出的温暖气息，在她周身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大部分的寒气都隔绝在外。
饶是如此，她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法力的运转，明显变得滞涩了许多。
然而，当她看向身旁的林默时，却再次愣住了。
只见林默，身上没有任何法器防护，甚至连护体灵光都没有开启。他就那么平静地走着，任由那些能冻结法力的阴风，吹拂在他的身上，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那灰蒙蒙的混沌法力，似乎对这种“九幽阴风”，有着天然的免疫力！
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韩月的心中，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两人又向里深入了约莫半里路，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的地面上，星星点点地，生长着一片散发着幽幽白光的、如同杂草般的植物。
“凝魂草！”
韩月一眼就认了出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林默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些白色的“草”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株凝魂草的草叶部分，都散发着一股精纯的、滋养神魂的能量。这与手札上的记载，完全吻合。
他没有急于上前采摘，而是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了一颗通体碧绿、散发着沁人清香的丹药，直接吞服了下去。
正是他亲手炼制的，上品清心丹！
“这是……上品清心丹？！”
韩月看到那颗丹药的瞬间，凤眼再次瞪圆了！她身为丹堂天才，对丹药的品阶，再熟悉不过。那圆润的丹体，那若有若无的丹纹，那精纯到极致的药香……无一不证明，这是一颗由炼丹大师，才有可能炼制出的上品丹药！
他……他从哪里得来的这种丹药？！
还不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溶洞的阴影之中，异变陡生！
“桀——！”
一声充满了怨毒与疯狂的尖啸，猛地从前方的一处石柱后响起！
紧接着，一道比普通游魂凝实了数倍不止的、通体散发着淡淡黑气的扭曲身影，闪电般地，朝着两人猛扑过来！
厉鬼！
堪比炼气八层修士的厉鬼！
“小心！”韩月惊呼一声，手中的赤红色符箓，毫不犹豫地便要激发而出！
然而，林默，却再次动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打那个响指。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漆黑的眸子深处，却仿佛有两道金色的、无形的针芒，一闪而逝！
《神魂刺》！
无声，无息。
没有法力的波动，没有惊天的气势。
韩月只感觉自己身旁的空气，在那一瞬间，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扭曲。
紧接着，那只已经扑到两人面前不足三丈、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厉鬼，它那扭曲的身体，便毫无征兆地，猛地一僵！
它那双充满了怨毒与疯狂的空洞眼眶中，陡然浮现出了一抹极致的、人性化的……恐惧！
仿佛，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嘭……”
一声轻响，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泡。
那只堪比炼气八层修士的强大厉鬼，它那凝实的身体，竟然就那么在半空中，从头到脚，寸寸消融，最终化作了一缕最精纯的阴气，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仿佛，它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整个溶洞，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韩月那举着符箓的手，彻底僵住了。她那张一向清冷孤傲的俏脸，此刻，已经完全被一种名为“颠覆”的骇然所占据。
如果说，之前林默用响指吓退游魂，她还能用“功法特殊”来勉强解释。
那么现在……
秒杀！
一招，就秒杀了一只堪比炼气八层的厉鬼！
而且，她甚至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法力波动！那是什么？不是法术！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的、直接攻击神魂本源的……无上秘术！
这一刻，她看着身旁这个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灰衣少年，心中那最后的、属于丹堂天才的骄傲，被击得粉碎。
她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错得有多离谱。
这哪里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人？
这分明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来自远古洪荒的……绝世凶兽！
林默没有理会身旁已经彻底陷入石化状态的韩月。
他缓缓地，走向了那片凝魂草。
他知道，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地，拨开了一株凝草的叶片。
而在那叶片的下方，地面之上，一个黑漆漆的、只有拳头大小的洞口，悄然浮现。
洞口之内，八只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如同鬼火般的复眼，正静静地，与他对视着。
而就在他与那八只复眼对视的瞬间。
韩月手中那枚一直保持着安静的“驱邪盘”，忽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般的……
凄厉尖啸！
“嘀——！嘀——！嘀——！”
罗盘的指针，如同疯了一般，疯狂地旋转起来，整个盘面，都散发出了刺目的血色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