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夜幕深沉,神都西苑最深处,禁军封道,灵阵重重。
一座毫不起眼的幽静庭阁内,几名隐于暗处的强者正悄然守卫。
他们的气息收敛至极,乃是神皇直属的影卫,唯神皇之令可动。
庭阁中,一道身影缓缓现出,是神洛绾。
她一身素衣,神情平淡,眸光幽冷,身后则跟着一名白衣青年。
萧凡步伐沉稳,脸色淡然,看似风轻云淡,实则眼神深处,却藏着莫名锋芒。
“洛绾。”
殿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那人正坐在主位之上,面容刚毅,五官如刀削,虽然身穿龙纹紫袍,却难掩眉宇间的倦意。
正是当今神皇神天澜。
他气息收敛得极深,但仍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神王威压萦绕其周,令人不敢直视。
神洛绾微微颔首:“父皇,人带来了。”
神天澜缓缓抬头,目光落在萧凡身上,眸中波澜不惊:“你就是那个…自称能治我病的人?”
“萧凡,见过神皇陛下。”
萧凡微微一躬,神态自若。
“你口口声声说我病入骨髓,却无人可医,就连不少名医都束手无策,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治?”
神天澜的语气冷淡中透着几分审视之意,他不是没见过吹牛者。
萧凡却依旧镇定,目光平静地与神皇对视:“我从未说过我能立刻治好您。”
“但若您能配合我,调息灵体,锤炼神血,以我之术作为药引,或许三年内可拔除根源。”
“当然,这前提是您…愿信我一回。”
话音落下,整个庭阁气氛顿时一沉。
神皇冷笑一声:“信你?哼!左相之子…”
“遮遮掩掩,你连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都说不清,本皇凭什么信你?”
“神都多少炼体师、御医都不敢妄言有法可医,你一个区区少年,却来妄谈‘调息神血’?你当本皇是傻子?”
气氛瞬间凝固。
说着,神皇又将目光瞄向了神洛绾。
神洛绾却没有开口为萧凡辩解,只是淡淡道:“我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只是他说出了父皇的病情…”
神洛绾语气平静,缓缓退后一步,双手交叠于身前,微微俯首。
她垂下眼眸,睫羽轻颤。
片刻之后,神洛绾收敛情绪,目光略过萧凡与神皇之间的对峙,缓缓开口,语气温和却不失恭敬:“父皇,我今日将人带来,是履行臣女的本分。”
“至于后续之事,涉及皇体密辛,臣女身份不便,恐难再旁听,不若先行告退。”
她这句话说得极有分寸,不卑不亢,既未替萧凡出头,也未显得过于置身事外,只是将立场摆得极为清楚。
此刻离开,不偏不倚,恰如其分。
神天澜未立刻出声,只是静静看着她,目光如冷月之锋,带着天威难测的冷意。
是一个帝王在衡量一位皇女的分寸是否得当。
他知晓神洛绾心思缜密,行事一贯周全,从不越矩。今日她带人而来,本就已是冒险之举。此刻又主动请退,不纠缠、不争功,反倒显出一份聪明与沉稳。
前两日她将这件事告知他时,他便已派人暗中调查过萧凡。
此子虽出身左相府,却极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甚至连修为在几年前都未被注意过。
但偏偏,他能说出神体暗疾之由来。
这样的少年,要么疯子,要么是真有把握。
至少害自己?
萧凡这身世,神皇可以说是查得一清二楚,他基本可以断定,此子是太想进步了!
而且神洛绾也的确是萧凡主动找上门的。
至今未曾逾礼一步。
是在表达此事若是神皇因为萧凡出了问题,与她无关;若是治好了神皇,也能混个介绍的小功名。
也算是一种明智的抉择。
良久,神皇才缓缓抬手,挥了挥衣袖。
“罢了。”
一声轻语,既是默许,也是放行。
神洛绾轻轻应了一声“是”,不再多言,转身便欲离开庭阁。
她步履不快,却极为平稳,宛如早已预料此刻会如期发生。
可就在她快要走到庭阁边缘时,身后那沉重的气息仍未散去,仿佛神皇的目光始终在她背上停驻。
她却没有回头。
因为她知道,不必回头。
她也不想回头。
神洛绾眼神冷静如水,唇角却悄然浮起一丝细微的弧度,若有若无。
“父皇终究是多疑之人。”
她在心中默默道:“但越是多疑,他越会试图掌控结局,而不是放任错失良机。”
事实上,来这庭阁前,她就已经与萧凡私下交割过一切。
那几味所谓“辅助转骨”的灵材…
引骨灵乳、三阳赤髓、青凰髓花,全都是真品,绝无一丝敷衍。
她甚至亲自前往内库走了一趟,调集数件灵值灵宝,将萧凡所需的药材和灵蕴,统统准备齐全,封入金纹玉匣之中,由她亲手交予了萧凡。
但事实上…
她笑了笑。
在那一味“引骨灵乳”中,她悄然混入了一丝极细微的腐败煞血。
而她也早早配好了另一种药引,能在短时间内掩盖腐败煞血的气息,使其如寻常药力流转一般,毫无异常。
哪怕是神皇,也不易察觉。
更遑论一个区区萧凡。
……
庭阁之内气息凝固,一时间鸦雀无声。
神洛绾已经退场,只留下萧凡独自面对龙椅之上,那道沉稳如山的身影。
场中寂静。
萧凡依旧神色平静,眸光沉着,姿态不卑不亢。
他并不担心神皇的病情,也不担心自己秘术的效力。
但在这份镇定之下,他心中却泛起一丝淡淡的疑虑。
“奇怪。”
他在心中默默皱眉。
神洛绾答应他的要求,还全数提供了所有药引,这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
她答应了自己的所有条件,甚至将三样药引一并交付,而且还附送了一枚蕴有灵值的灵玉。
以她的身份与谨慎程度,这种干脆利落已是非常罕见。
可就是在刚才,她明明是亲自引荐他觐见神皇,却转身就迫不及待地抽身离场,几乎是将自身与他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是怕神皇因为我出事?”
“又或是…她根本就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