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府至武昌的官道上,玄色洪流正滚滚向前。三万黑风军将士列着规整的方阵,步点踏碎晨露,马蹄扬起烟尘,连炮兵营的炮轮碾过碎石的声响,都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王九击勒马立于队伍最前方,陨铁剑悬于腰间,玄色王袍的银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只是那垂在脑后的大辫子,随着战马的步伐左右摇晃,像一根扎眼的绳索,缠得他心头发闷。
他抬手抓住辫梢,粗糙的发丝缠绕在指缝间,带着几分油腻的滞涩感。这辫子,自他还是四川乡野间一个普通农户起,便被迫留着——清廷的“剃发易服”令如悬顶之剑,留发不留头的规矩,刻在每一个汉人的骨子里。后来当了土匪,再到创立黑风军,这辫子始终没剪。不是不想剪,是不敢剪——早年黑风军势单力薄,若被清军击溃,这满头青丝便是最好的辨认标记,一旦被俘,便是“反贼”的铁证。可如今,黑风军已拥兵三万,连下四川、湖北数十城,湘军左营被打残,实力早已今非昔比,清廷的反扑,又有何惧?
“这劳什子辫子,留着真是碍眼。”王九击低声咒骂一句,指尖猛地用力,将辫子拽到胸前。黝黑的发辫垂在玄色王袍上,像一块肮脏的破布,与他身上的银龙纹、腰间的陨铁剑格格不入。他想起穿越的分发,不由觉得还是分发精神利落。那时候他便暗自琢磨,若是自己剪了辫子,留上分发,比这拖拖拉拉的辫子帅气百倍。
想到这里,王九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猛地拔出陨铁剑,寒光出鞘的瞬间,周围的亲兵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武器,以为有敌情。可下一秒,他们便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王九击左手抓着辫梢,右手持剑,手腕轻轻一扬,陨铁剑的锋利剑刃如切豆腐般划过发辫。
“唰!”
乌黑的发辫应声而落,掉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被马蹄瞬间踏碎,混着碎石与枯草,成了路边最不起眼的尘埃。
没有了辫子的束缚,王九击只觉得头皮一阵清爽,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他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短发茬扎得掌心发痒,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畅快的笑容。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映着眼中的光亮,那是一种挣脱枷锁、重获自由的舒坦——这辫子,不仅是清廷的象征,更是压在汉人头上的耻辱,今日一剪,便是与清廷彻底决裂,与过去彻底告别!
“哈哈!痛快!”王九击放声大笑,声音里满是压抑许久的畅快。他勒转马头,目光扫过身后整齐的军阵,看着士兵们眼中的惊愕与好奇,声音陡然提高,如惊雷般传遍全军:“亲兵何在!”
“属下在!”两名亲兵立刻策马上前,单膝跪地,目光灼灼地盯着王九击。
“传令全军!”王九击的陨铁剑指向天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刻起,全军将士剪去辫子!留发不留辫,留辫不留头!这辫子,是清廷的耻辱,是汉人的枷锁,我黑风军必须断了这腐朽的规矩!”
他顿了顿,又道:“再派八百里加急传令兵,火速前往四川成都府、重庆府、嘉定府等地!命令传到之时,五日之内,四川境内所有男子,无论老少,必须剪去辫子!凡逾期不剪者,一律视为清朝余孽,按通敌罪论处——枪毙!”
“诺!”两名亲兵齐声应诺,翻身下马,快步离去。一名亲兵转身冲向军阵后方,准备传达全军剪辫的命令;另一名则牵过一匹快马,翻身而上,马鞭一扬,朝着四川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扬起的烟尘,在官道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命令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在黑风军阵中激起千层浪。士兵们先是惊愕,随即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他们大多是四川农民出身,谁没受过清廷“剃发易服”的压迫?谁没因这辫子受过清军的羞辱?只是过去敢怒不敢言,如今川王带头剪辫,便是给了他们挣脱枷锁的勇气!
“剪!剪了这劳什子辫子!”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整个军阵都沸腾起来。士兵们纷纷停下脚步,有的拔出腰间的环首刀,有的取下燧发枪上的刺刀,剪起了辫子。刀光闪烁间,一根根乌黑的发辫落在地上,铺成了一条黑色的“地毯”,被后续的队伍踏在脚下。
王大力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结的背上还带着白茅岭之战的伤疤。他一把抓过身边的亲兵,将辫子递过去:“快!给老子割了!这破玩意儿挂在背后,打起来碍手碍脚!”亲兵手起刀落,发辫落地,王大力摸了摸后脑勺,咧嘴一笑:“痛快!早就看这辫子不顺眼了,现在清爽多了!”
沈庭渊站在第五步兵军的阵列前,手中的西洋指挥刀轻轻一挑,便将自己的辫子割下。他看着地上的发辫,眼中闪过一丝感慨——想当年他还是清廷将门子弟时,为了这辫子,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打理,如今一刀割去,却只觉得浑身轻松。“弟兄们,”沈庭渊的声音透过铜制传声筒传遍阵列,“这辫子,是清廷捆住我们的绳索!今日我们剪去它,便是要告诉天下人,我黑风军,不再是清廷的臣民,而是要开创一个新时代的先锋!”
“开创新时代!”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草叶上的露珠簌簌掉落。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将割下的辫子扔向空中,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飞舞,像是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骑兵营的将士们更是兴奋,他们骑着战马,在阵列两侧奔驰,手中挥舞着割下的辫子,马蹄声与欢呼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激昂的战歌。
王九击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感慨。他知道,剪辫这一举动,看似简单,却意义非凡——从这一刻起,黑风军不再是一支简单的反清义军,而是有了自己的标志,有了自己的信念,真正成为了一支独立的势力!这辫子,不仅是发型的改变,更是思想的觉醒,是与清廷彻底划清界限的宣言!
他勒转马头,目光投向四川的方向。此刻,那八百里加急的传令兵,应该已经踏上了归途;而几日后的四川,必将掀起一场剪辫的风暴。想到这里,王九击忍不住笑了——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留着整齐的分发,站在王妃张馨怡面前,她眼中那惊艳的目光。“馨怡啊馨怡,”王九击低声自语,“等我拿下武昌,回到成都,定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魅力!”
三日后,四川成都府的大街上,一场前所未有的剪辫风暴如期而至。
守备营的士兵们身着黑龙战袄,手持剪刀与刺刀,在各个街巷口搭起了临时的“剪辫点”。他们的身后,悬挂着王九击亲笔书写的告示:“凡我四川男儿,五日之内,必须剪辫!留辫者,以清朝余孽论处,枪毙勿论!”告示旁,还挂着几串乌黑的发辫,那是昨夜几个抗拒剪辫的清兵俘虏留下的,此刻成了最有力的警示。
一开始,百姓们大多带着观望的态度。老人们抱着怀里的孙子,看着街面上的士兵,眼中满是犹豫——这辫子留了一辈子,突然要剪,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年轻人们则跃跃欲试,他们早就听说了黑风军在湖北打了大胜仗,也见过守备营士兵剪辫后的模样,觉得精神又帅气,只是碍于家中长辈,不敢贸然行动。
“各位乡亲,”守备营营统周正站在街口的高台上,声音洪亮,“这辫子,是清廷强加给我们汉人的耻辱!当年‘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多少百姓因为不愿剃发而丧命?如今川王带领我们推翻清廷的压迫,剪去这辫子,便是要找回我们汉人的骨气!”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几个年轻小伙走了出来。“我剪!”一个穿着短打的青年拨开人群,走到剪辫点前,“早就看这辫子不顺眼了,干活都不方便!”士兵拿起剪刀,“咔嚓”一声,青年的辫子便落在了地上。他摸了摸后脑勺,咧嘴一笑:“痛快!果然精神多了!”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走到剪辫点前,主动剪去了辫子。老人们看着眼前的景象,犹豫片刻,也带着孙子走了过来——他们知道,黑风军的命令,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与其抗拒受罚,不如顺应时势。
可就在这时,几个身着长衫的腐儒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为首的是成都府有名的老秀才张敬之。他指着周正,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尖利:“胡闹!简直是胡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辫子怎能说剪就剪?你们黑风军这是忤逆不孝,是要遭天谴的!”
他身后的几个腐儒也跟着附和:“没错!这辫子是大清的规矩,剪了辫子,就是反贼!我们绝不剪!”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百姓们纷纷看向周正,想看看他如何处置。周正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张秀才,川王有令,五日之内必须剪辫,你敢违抗?”
张敬之仰着头,一脸傲慢:“我乃孔孟门生,岂能受你等反贼的胁迫?除非你们杀了我,否则我绝不剪辫!”
就在这时,人群中又传来一阵骚动。成都府的大家族吴家的族长吴世昌,带着十几个家丁,抬着一顶轿子走了过来。他掀开轿帘,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正,语气轻蔑:“周营统,这剪辫之事,未免太过荒唐。我们吴家乃是成都府的名门望族,祖祖辈辈都留着辫子,岂能说剪就剪?你若是识相,就赶紧撤了这剪辫点,否则,休怪我们吴家不客气!”
张敬之见吴世昌来了,顿时来了底气,他走到轿前,对着吴世昌拱手:“吴老爷说得对!我们就是要反抗这荒唐的命令,不能让这些反贼败坏了祖宗的规矩!”
周正看着眼前的张敬之和吴世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些守旧的腐儒和大家族出来反抗——这些人,平日里靠着清廷的庇护,欺压百姓,囤积居奇,如今黑风军要打破旧规矩,他们自然会跳出来反对。
“张秀才,吴老爷,”周正的声音冰冷,“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剪还是不剪?”
张敬之和吴世昌异口同声:“不剪!”
“好!”周正猛地拔出腰间的环首刀,指向张敬之和吴世昌,“既然你们执意违抗川王的命令,那就休怪我不客气!来人啊,将张敬之、吴世昌拿下!他们的家族,一律视为清朝余孽,抄家!”
守备营的士兵们立刻冲了上去,将张敬之和吴世昌死死按住。张敬之还在挣扎,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反贼”“忤逆不孝”;吴世昌则吓得面如土色,连声求饶,可士兵们根本不为所动,将他们拖到街口的空地上。
“砰!砰!”
两声枪响,张敬之和吴世昌倒在了血泊中。他们的尸体旁,还放着那两根不肯剪去的辫子,此刻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紧接着,守备营的士兵们分成两队,一队前往张敬之的家中抄家,一队则冲向吴家大院。张家人和吴家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有的试图反抗,却被士兵们当场制服;有的则跪地求饶,可等待他们的,是抄家的命运——家中的粮食、钱财被悉数没收,分给了穷苦百姓;那些抗拒剪辫的族人,也被全部带走,按通敌罪论处。
这一幕,被街上的百姓们看得清清楚楚。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此刻再也不敢反抗,纷纷主动走到剪辫点前,剪去了辫子。那些原本打算抗议的大家族,也吓得紧闭大门,再也不敢出来说一句话——他们知道,黑风军说到做到,若是再敢反抗,张家和吴家的下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成都府的剪辫风暴,以张家和吴家的覆灭为转折点,迅速席卷了整个四川。重庆府、嘉定府、叙州府等地,守备营的士兵们按照命令,严格执行剪辫令,偶尔有几个抗拒的,也都被当场处置。短短五日,四川境内的男子,几乎都剪去了辫子,街面上再也看不到那拖拖拉拉的发辫,取而代之的,是清爽利落的短发。
而此时的德安府至武昌的官道上,黑风军的队伍依旧在前进。王九击勒马立于高坡之上,看着身后剪去辫子的士兵们,个个精神抖擞,步伐沉稳,心中充满了自豪。
他拔出陨铁剑,剑尖直指武昌的方向,声音如惊雷般传遍全军:“弟兄们!剪去辫子,我们便没了退路!唯有向前,唯有胜利,才能让我们真正摆脱清廷的压迫,让天下百姓过上太平日子!进军武昌!”
“进军武昌!”
士兵们的呐喊声震彻山谷,玄色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三万多名剪去辫子的黑风军将士,如同一条挣脱枷锁的巨龙,朝着武昌的方向,滚滚而去。他们的身后,是已经剪辫易帜的四川;他们的前方,是即将到来的宿命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