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蓝景行如同一个最精密的工匠,利用所有能够挤出的时间,在自己的小屋里,对着那本真正的账册,开始制作那份特殊的“副本”。
他没有原样抄录,而是选取了其中看似关键、实则经过他筛选和篡改的部分条目。他刻意模糊了一些重要代号的具体指向,比如将某些可能与朝中官员相关的隐语,替换成更模糊的地域或行业代称;他删减了几笔最核心、最要命的银钱往来记录;同时,他又“无意”地保留了数条明确指向“醉仙楼”以及“夜泊”代号的大额流水,并巧妙地增添了一两条看似无关紧要、实则能将视线引向与王牢头或有龃龉的某个刑狱司中层官员的虚假记录。
整个过程,他做得极其小心。用的纸张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粗糙草纸,墨迹也刻意模仿了账册原迹那种因年代和频繁翻阅而产生的些微褪色感。他甚至计算好了行间距和字迹大小,确保副本的厚度和观感与原册大致相仿,除非极其仔细地比对,否则难以立刻察觉这是赝品。
这不仅仅是对记忆力和耐心的考验,更是对心性与谋略的锤炼。每一次落笔,他都需要权衡利弊,推演王牢头看到后的反应。他必须在提供足够价值以换取信任的同时,埋下误导的种子,并确保自身的安全。
当最后一笔落下,吹干墨迹,将这叠精心炮制的“账册副本”用同样的油布包好时,蓝景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比连续修炼数个时辰星图还要疲惫。但看着桌上这个足以以假乱真的“杰作”,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满意。
饵,已经备好。接下来,就是等待合适的时机,将其抛出去了。
而这两日,他并未放松修炼。制作副本耗费心神,他便更加专注于星图的巩固与新能力的探索。
意识海中,三个光点轨迹的联动愈发纯熟。他发现自己对那源自星图的清凉能量掌控力大大增强,已经可以引导其更加精准地冲击、滋养那闭塞的武脉区域。虽然依旧如同石沉大海,激不起半点涟漪,但他能感觉到,那片“死土”在持续的能量冲刷下,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活性”?就像是干涸的河床被细雨浸润,虽然远未到能流淌活水的程度,但至少不再是绝对的死寂。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大振!薛太医所言非虚,武脉之困,并非绝对无解!这星辉能量,加上未来可能从薛太医那里得到的具体方法,让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同时,他也开始尝试挖掘三个光点轨迹联动带来的其他妙用。除了淬炼体魄、提升精神力外,他发现当全力催动三星轨迹时,自身的感知会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隐约捕捉到他人气息的微弱流动和情绪波动。这是一种近乎“他心通”雏形的能力,虽然还很模糊,但在与人交锋,尤其是与王牢头这等老狐狸周旋时,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天傍晚,他刚刚结束一轮修炼,值房外便传来王牢头心腹狱卒的声音:“蓝副牢头,王头让你过去一趟。”
来了!
蓝景行心神一凛,知道摊牌的时刻即将到来。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微微加速的心跳,将那份油布包裹的“副本”仔细藏在怀中贴身处,整理了一下皂衣,面色平静地走了出去。
来到王牢头那间狭小的值房,只见王牢头正坐在桌后,就着一碟花生米,独自饮着闷酒。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劣质酒气和压抑的气氛。
“王头,您找我?”蓝景行拱手行礼。
王牢头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浑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烦躁。他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
蓝景行依言坐下,垂首恭听。
王牢头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又灌了一口酒,然后才重重地将酒碗顿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曹扒皮那边,催得越来越紧了。”王牢头的声音沙哑,带着怒意,“上面也在施压,再不拿出点像样的东西,老子这项上人头,怕是都要不稳了!”
他猛地盯住蓝景行,目光如同钩子:“你小子,最近就没听到点什么风声?钱丙九死了,那本要命的账册,难道就凭空消失了不成?!”
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蓝景行心中念头急转,知道王牢头这是在最后通牒,也是在试探他的底线。他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挣扎和犹豫,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嗯?”王牢头眼神一厉,身体微微前倾,带来的压迫感更强,“有什么话,说!别跟老子吞吞吐吐!”
蓝景行似乎被他的气势所慑,又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了那个油布包裹,双手奉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头……卑职……卑职前几日在清洗丙九号牢房时,于墙角一处松动的砖石后,发现了此物。因……因不知是何物,事关重大,未敢擅自呈报,本想再探查清楚些……今日见王头忧心,不敢再隐瞒!”
他编造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发现过程,并将“隐瞒”的动机归结于“想探查清楚”和“不敢擅自呈报”,既解释了为何没有立刻上报,又显得自己谨慎负责。
王牢头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油布包裹上,呼吸都似乎急促了一分。他一把抓过包裹,三两下扯开,当看到里面那本熟悉的册子样式时,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册子,粗粗浏览起来。
蓝景行垂首站在一旁,心脏微微提起,暗中却将龟息术运转到极致,同时引动三星轨迹,将感知提升到最高,仔细捕捉着王牢头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和气息波动。
他看到王牢头初时的狂喜,随即是眉头紧锁,手指在某些条目上反复摩挲,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又看到其眼中闪过的疑惑、凝重,以及……在看到那几条被篡改、指向刑狱司某官员的记录时,一丝极其隐晦的冷厉杀意!
成了!蓝景行心中一定。王牢头果然被误导了!他关注的重点,已经被引向了册子本身和那个被嫁祸的倒霉蛋,而不是去深究册子的真伪和来源。
王牢头快速翻看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然后猛地合上册子,将其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怕它飞走一般。他抬起头,看向蓝景行的目光复杂难明,有欣赏,有审视,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好!很好!”王牢头连说两个好字,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景行,你果然没让老子失望!立此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蓝景行心中冷笑,知道这只是场面话。他连忙躬身,态度谦卑至极:“此乃卑职分内之事,不敢求赏!只求能为王头分忧,稳住局面!”
王牢头对他的态度似乎颇为受用,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不少:“嗯,不居功,懂事!你放心,你的功劳,老子记在心里了!以后这丙字区,你尽可放手去做,老子给你撑腰!”
“谢王头栽培!”蓝景行做出感激涕零状。
“此事关系重大,切记,烂在肚子里,对任何人都不得提起,包括你手下那些兄弟!明白吗?”王牢头语气转为严厉。
“卑职明白!绝不敢泄露半句!”蓝景行郑重保证。
“嗯,去吧。最近警醒点,恐怕……还有得忙。”王牢头挥挥手,下了逐客令,目光却依旧牢牢盯着手中那本册子,仿佛在盘算着什么。
蓝景行恭敬地退出了值房,直到走出老远,才缓缓直起腰,背心处,已被一层细密的冷汗浸湿。
第一步,成功了。王牢头相信了副本,并且注意力已被转移。
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王牢头绝非易与之辈,后续必定还会有一系列的试探和利用。而那个被嫁祸的刑狱司官员,以及账册背后真正的势力,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他抬头望向天牢那阴森的天空,眼神锐利如刀。
饵已抛出,网已撒下。接下来,就是要在这惊涛骇浪中,看准时机,收网捕鱼了!
而他的实力,还需更快地提升!他迫切需要掌握那第四个光点,获得更强的自保与破局之力!
夜色,再次降临。对于蓝景行而言,又一个充满了修炼、谋划与未知危险的夜晚,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