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曜的公寓在云顶大厦的顶层，三百平的空间里，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像座没有温度的玻璃囚笼。
苏清媛站在玄关，手里攥着自己的行李——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只有两件换洗衣物和母亲的病历本。
“这边是你的房间。”
特助林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怔忪。林薇穿着干练的职业装，脸上没什么表情，指着走廊尽头的一间客房：“凌总的作息是早上七点起，晚上十二点睡，你需要提前半小时准备好早餐，睡前整理好他第二天要穿的衣服。”
她递过来一份打印好的“日程表”，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规矩：
? 六点半：准备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全麦面包配煎蛋
? 七点十五：整理书房文件，按优先级分类
? 九点：随凌总去公司，负责记录会议内容
? 晚上十一点：准备睡前牛奶（温至45度）
? 禁止进入凌总的主卧、酒窖、书房的暗格
? 禁止在公寓内使用任何有香味的物品
? 禁止……
苏清媛翻了两页，指尖渐渐发冷——这哪里是“私人助理”，分明是个随叫随到的佣人。
“还有，”林薇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凌总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也不喜欢噪音。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别妄想不该有的。”
苏清媛没说话，只是把日程表折好放进包里。她现在没资格讨价还价，母亲还在IcU里等着钱，她必须忍。
第二天早上六点，她准时出现在厨房。
咖啡机是最新款的德龙，她研究了十分钟才弄明白怎么用，黑咖啡的苦味在空气中散开时，她才松了口气。煎蛋的时候，油溅到了手背上，她疼得缩了一下，却不敢发出声音，只是用凉水冲了冲，随便抹了点烫伤膏。
七点整，凌曜从主卧出来。他只穿了件黑色的真丝睡袍，领口松松垮垮，露出一点冷白的锁骨，头发还带着湿意，却丝毫没削弱他身上的压迫感。
“早餐。”苏清媛把托盘放在餐桌上，声音放得很轻。
凌曜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她手背上的红痕：“怎么弄的？”
“不小心被油溅到了。”她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
凌曜没再说话，只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温度高了两度。”
苏清媛的脸瞬间发烫——她明明用温度计测过，是92度，符合日程表上的要求。
“抱歉，下次会注意。”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却被她死死压了下去。
凌曜没再追究，只是拿起面包咬了一口，目光落在她身上：“今天跟我去公司，穿这件。”
他递过来一个纸袋子，里面是件浅灰色的职业装，尺码刚好合身，却明显是新的——他连她的尺寸都查好了。
苏清媛攥紧了衣角，没说什么，拿着衣服进了客房。换衣服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浅灰色的衬衫裹着单薄的身体，头发梳成了一丝不苟的低马尾，像个标准的“助理”，却再也不是那个穿着公主裙参加晚宴的苏清媛了。
凌氏集团的大楼高耸入云，电梯直达顶层总裁办公室。苏清媛跟在凌曜身后，手里抱着文件，指尖因为紧张而冰凉。
“凌总，夏小姐在您办公室等您。”林薇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
苏清媛的脚步顿了一下——夏语然，她听说过这个名字，凌曜的青梅竹马，夏氏集团的千金，是圈子里默认的“凌太太”人选。
办公室的门推开，夏语然正坐在沙发上，穿着粉色的香奈儿连衣裙，卷发垂在肩后，看见凌曜，立刻站起来扑过去：“阿曜，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一早上！”
她的声音娇嗲，却在看见苏清媛时，戛然而止。
“她是谁？”夏语然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扎在苏清媛身上。
“我的助理。”凌曜的语气很淡，径直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有事？”
夏语然显然没打算放过苏清媛，她走到苏清媛面前，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助理？我怎么没见过你？哪家大学毕业的？不会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苏清媛的下巴被她捏得生疼，却只能强忍着：“我是……”
“够了。”
凌曜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语然，你是来谈合作的，还是来查岗的？”
夏语然的脸色僵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凌曜会帮苏清媛说话。她咬了咬唇，不甘心地瞪了苏清媛一眼，转身回到沙发上：“我是来告诉你，下周的慈善晚宴，我爸让我们一起去。”
“我没空。”凌曜低头翻着文件，语气没什么起伏。
“你怎么能没空！”夏语然急了，“那是圈子里的重要晚宴，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女伴！”
凌曜没抬头，只是把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夏氏的项目方案，我看过了，利润太低，驳回。你可以走了。”
夏语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看着凌曜，又看了看苏清媛，眼神里充满了怨毒。最后，她跺了跺脚，抓起包摔门而去。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苏清媛站在原地，手心全是汗。
凌曜突然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过来。”
她走过去，看见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她的简历——苏氏集团前千金，A大金融系在读，GpA3.9，父亲跳楼后辍学，在酒店做保洁。
“你懂金融？”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
苏清媛点了点头：“我爸教过我一些。”
凌曜没说话，只是把一份合同推到她面前：“看看这份合同，有没有问题。”
那是凌氏与海外财团的合作协议，条款复杂，全是英文。苏清媛接过，指尖划过纸张，目光在“风险承担”那栏停住了——条款里有个隐蔽的陷阱，一旦项目亏损，凌氏要承担90%的责任。
“这里有问题。”她指着那行字，声音很轻，“风险分配不合理，而且对方的公司资质没有写清楚。”
凌曜的眼神动了动，拿起合同看了一眼，指尖在条款上敲了敲：“还有吗？”
“付款方式那里，对方要求先付30%的定金，但没有约定违约赔偿，”苏清媛补充道，“还有保密条款，范围太宽泛，可能会泄露凌氏的核心数据。”
凌曜看着她，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不是审视，不是冷漠，而是一种带着探究的打量。
“林薇，”他按下内线电话，语气恢复了冷硬，“通知法务部，重新审核这份合同，按苏助理说的改。”
电话那头的林薇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凌曜会听一个“新助理”的话。
挂了电话，凌曜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苏清媛身上：“你比我想象的有用。”
苏清媛低下头，手指攥着衣角：“只是运气好。”
她知道，凌曜现在对她的“有用”，不过是因为她能帮他做事。一旦她失去了价值，就会被毫不犹豫地丢弃。
晚上回到公寓，苏清媛洗完澡，坐在客房的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的电话——母亲的病情稳定了一点，可以转出IcU了。
她攥着手机，眼眶突然红了。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凌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杯温牛奶：“睡前牛奶。”
他看见她泛红的眼尾，脚步顿了一下：“你母亲的事？”
苏清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哽咽：“医生说，她可以转出IcU了。”
凌曜没说话，只是把牛奶放在她桌上，转身要走。
“凌曜，”苏清媛突然叫住他，声音很轻，“谢谢你。”
凌曜的脚步停住，背对着她，黑色的衬衫勾勒出挺拔的肩线：“记住，这是交易。你不需要谢我，只需要做好你的事。”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苏清媛看着那杯温牛奶，热气氤氲了她的眼睛——她知道这是交易，却还是忍不住，在这冰冷的囚笼里，抓住了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