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云渺剑坪，初聆道音
洞府石门开启，凌夜缓步走出。
他周身气息已然彻底稳固在剑士中期，剑气内敛，目光开阖间却更显锐利深邃，仿佛历经一番淬炼，锋芒尽藏于鞘中，只待出鞘惊世。
《无字剑诀》虽残缺，却与他剑魂无比契合，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短短数日闭关，不仅境界稳固，对剑道的理解也更进一步。那枚得自林清月的剑谕玉符，他一直带在身边，其中蕴含的那道浩大剑意，时常感悟，亦获益良多。
“该去剑宗报到了。”凌夜望向内门深处，那片被称为“云渺峰”的区域，便是剑宗一脉在内门的核心所在。
他换上内门弟子的青色剑袍，身负长剑，离开山谷，向着云渺峰方向行去。
内门地域广阔，山峰林立，各脉皆有自家地盘。一路行来，遇到的内门弟子明显增多，气息普遍强横，最差也是剑士中期，剑师境亦不罕见。见到他这陌生面孔，且感知到他仅是剑士中期修为，不少人都投来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甚至夹杂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内门竞争激烈，等级森严，一个新晋的剑士中期弟子，并不引人重视。
凌夜对此视若无睹，心神沉静，步伐稳健。
越靠近云渺峰，空气中弥漫的剑意便越发纯粹凌厉。周围的山势也愈发奇峻，仿佛一柄柄倒插的巨剑，直指苍穹。
终于，一座尤为奇绝的山峰映入眼帘。此峰并不最高，却给人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通体仿佛由无数剑刃堆叠而成，云雾缭绕间，隐有万千剑鸣回荡。峰顶之上，一座巨大的青色石坪悬于云海之中，便是剑宗弟子日常修行悟剑之所——云渺剑坪。
踏上通往剑坪的石阶，一股无形的剑压骤然降临，比之外门剑阶强横何止十倍！寻常剑士境在此，恐怕举步维艰。
凌夜身形微微一沉，体内剑元自行运转，《无字剑诀》心法流转，那股剑压顿时减轻大半。他步伐不停，稳步而上，神色如常。
剑坪之上，已有数十名剑宗弟子正在修炼。或静坐感悟剑意，或两两切磋剑技，剑气纵横，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凌夜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只有靠近石阶的几名弟子瞥了他一眼，见其修为普通，便不再关注，继续自己的事情。
凌夜也不在意，寻了一处边缘空地，盘膝坐下，默默感受着此地浓郁的剑道氛围和那无处不在的前辈剑意烙印。丹田内的剑魂似乎很是愉悦，微微震颤，吸收感悟着此地的剑道韵味。
他闭上眼，心神沉入修炼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略显刺耳的议论声传入耳中。
“咦？生面孔？剑士中期？哪来的？” “听说前几天有个外门大比魁首升上来的，叫凌什么来着...好像被云璃长老收为记名弟子了？” “云璃长老？怎么可能！长老她多年未收徒了！何况只是个剑士中期的记名弟子？” “走了狗屎运吧？怕是有什么特殊背景？” “哼，记名弟子而已，算不得真传。内门可不是外门那种过家家的地方，实力不够，关系再硬也站不稳脚！”
说话的是几个聚在一起的青年弟子，修为均在剑士后期或巅峰，看向凌夜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几分嫉妒。云璃长老在内门地位尊崇，剑道修为深不可测，能成为她的弟子，哪怕是记名，也是无数内门弟子梦寐以求的。
凌夜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人，并未动怒，也懒得理会，准备继续修炼。
然而，他这种无视的态度，反而激怒了那为首的一名长脸青年。
那青年名为赵奎，剑士巅峰修为，在剑宗内门弟子中也算小有名气，一向自视甚高。他见凌夜区区剑士中期，竟敢无视自己，顿时心生不快，迈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道：“喂！新来的，你就是那个凌夜？”
凌夜抬眼，淡淡应道：“是我。师兄有何指教？”
赵奎见他反应平淡，心中更是不爽，冷笑道：“指教不敢当。只是提醒你，内门有内门的规矩，云渺剑坪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蹭地方修炼的。尤其是一些靠关系进来的，更要懂点规矩，莫要碍了师兄师姐们的眼。”
这话已是相当不客气，带着明显的挑衅和排挤。
周围一些弟子被吸引，纷纷看来，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内门之中，争斗常见，老弟子打压新弟子更是寻常。
凌夜眉头微皱，他不想惹事，却也不怕事。
“不知师兄所说的规矩，是哪条宗规？师弟初来乍到，倒要请教。”凌夜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赵奎被噎了一下，宗规里自然没这条，他纯粹是找茬。他恼羞成怒：“规矩就是实力为尊！你若有实力，自然有资格在此修炼！若无实力，就滚远点！免得一会儿切磋起来，伤了你这‘天才’的颜面！”
话音未落，他竟突然并指如剑，一道凌厉的剑气毫无征兆地直刺凌夜面门！速度极快，角度刁钻，分明是蓄意偷袭，想要给凌夜一个难堪！
周围响起几声低呼，谁都没想到赵奎说动手就动手！
然而，就在那剑气即将及体的瞬间——
凌夜端坐原地，甚至未曾起身，只是右手看似随意地抬起，食指与中指精准无误地向前一夹！
嗤！
那凌厉的剑气，竟被他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瞬间溃散！劲风吹动他的发梢，却未能让他身形晃动分毫！
“什么？！”赵奎瞳孔骤缩，满脸难以置信！他虽未用全力，但也是剑士巅峰的偷袭一击，竟被对方如此轻易化解？！
不待他反应，凌夜夹碎剑气的手指顺势向前轻轻一点！
咻！
一缕凝练到极致、几乎微不可见的淡银色剑气破空而出，直射赵奎胸口！
赵奎大骇，急忙运转剑元护体，同时侧身闪避！
但那缕剑气太快太疾！仿佛早已算准了他所有的闪避路线！
噗！
剑气精准地点在他胸腹之间的某个穴位上！一股锐利无比的力道透入，瞬间打乱了他体内剑元力的运行！
赵奎闷哼一声，脸色一白，踉跄着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只觉得气血翻涌，半晌提不起气来，竟已暂时失去了动手能力！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看热闹的弟子都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剑士中期，坐着不动，一指逼退剑士巅峰的赵奎？！甚至可能...一指废其战力？！
这是何等恐怖的洞察力和对剑气的掌控力？！
赵奎又惊又怒，更是羞愤交加，指着凌夜：“你...你使诈！”
凌夜缓缓站起身，目光第一次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宝剑，扫过赵奎和周围众人：“实力为尊？这便是师兄教的规矩？我受教了。还有哪位师兄师姐，想再来‘指教’一二？”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目光所及，那些原本带着轻视和看好戏神情的弟子竟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一时间，竟无人敢应声！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剑坪上空响起：
“何事喧哗？”
云雾分开，一道白色身影御剑而下，正是林清月。她显然刚到此地，看到场中情形，清冷的目光扫过脸色苍白的赵奎和神色冰冷的凌夜，微微蹙眉。
“林师姐！”众弟子纷纷恭敬行礼。
赵奎如同看到救星，连忙道：“林师姐！这新来的凌夜不懂规矩，公然在剑坪动手伤人...”
“够了。”林清月打断他，语气淡漠，“事情经过，我已知晓。赵奎，你挑衅在先，出手偷袭在后，技不如人，还有何话可说？自己去刑堂领三日禁闭。”
赵奎脸色顿时惨白，不敢再多言，狠狠瞪了凌夜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林清月这才看向凌夜，眼神依旧清冷，却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你既已入门，当勤修剑道，勿要逞强斗狠。随我来，师尊要见你。”
师尊？云璃长老要见我？凌夜心中一动，点头道：“是。”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注视下，凌夜跟随林清月，御空而起，向着云渺峰更高处飞去。
越过云海，峰顶景象豁然开朗。一座简朴却不失雅致的宫殿坐落于悬崖之畔，殿前一方青石小院，种着几株苍劲的古松。
一位身着素白长裙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立于崖边，眺望着云海翻腾。她身姿窈窕，青丝如瀑，仅用一个简单的木簪挽住，周身并无强大气势散发，却仿佛与整座云渺峰、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给人一种深不可测、宁静致远的感觉。
“师尊，凌夜带到。”林清月恭敬行礼。
凌夜也躬身行礼：“弟子凌夜，拜见长老。”
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
看到她面容的刹那，凌夜微微一怔。并非想象中威严的老妪，而是一位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容颜清丽绝伦，眉目如画，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平静与淡漠，一双眸子清澈如水，倒映着云海苍穹，仿佛能洞悉人心。
这便是云璃长老？
云璃的目光落在凌夜身上，细细打量，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和探究。
“你便是凌夜？”她的声音温润平和，如同山间清泉，“清月带回的剑谕，我已感知。你在外门之事，我亦有所耳闻。”
“是。”凌夜恭敬应道，心中保持警惕。这位长老给他的感觉，远比周毅、枯木之流深不可测。
“不必紧张。”云璃似是看出他的戒备，淡淡一笑，如冰雪初融，“我收你为记名弟子，一是因你剑心纯粹，于剑道有非凡悟性；二是...”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凌夜的身体，看向他丹田深处。
“二是你体内，藏着一件很有趣的东西。虽极力隐藏，但其本源剑意，与我剑宗一脉某件失传已久的古物，隐隐有所呼应。”
凌夜心中剧震！她竟然能察觉到剑魂的存在？！虽然似乎误认为是某种“古物”，但这感知力也太过恐怖！
云璃并未深究，转而道：“既是记名弟子，便算我云渺峰半个人。内门不同于外门，资源需争，道途需争，一切凭实力说话。我不会给你特殊照顾，相反，对你的要求只会更严。”
“弟子明白。”凌夜压下心中波澜，沉声应道。
“嗯。”云璃点点头，“你既修剑，可知剑道为何？”
凌夜沉吟片刻，道：“弟子以为，剑道乃杀伐之道，亦是守护之道，更是...超越之道。以手中之剑，斩荆棘，断枷锁，求自在，明本心。”
云璃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见解不俗。但还不够。剑之一道，包罗万象。可刚可柔，可疾可徐，可繁可简。其核心，在于‘心’与‘诚’。”
她并指如剑，随意向前一点。
没有剑气，没有光芒，甚至没有引动丝毫灵气。
但刹那间，凌夜仿佛看到眼前整片云海被一分为二！天地间只剩下这一指！一种无法形容的宏大剑道意境将他笼罩，无数关于剑的感悟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基础剑诀的奥义、《无字剑诀》的困惑、自身剑道的方向...许多不解之处，竟在这看似平凡的一指下，豁然开朗！
这不是传授具体招式，而是直指剑道本源的——道音！
凌夜瞬间沉浸其中，如痴如醉，体内剑魂更是剧烈共鸣，贪婪地吸收着这难得的道韵！
良久，云璃收回手指，一切异象消失。
凌夜依旧闭目站在原地，周身剑气自行流转，愈发圆融灵动，竟隐隐有再次突破的迹象！
林清月在一旁看得美眸中异彩连连。师尊竟亲自为其演道？这可是连许多真传弟子都难得的机缘！
又过了片刻，凌夜才缓缓睁开眼，对着云璃深深一揖：“多谢师尊点拨！弟子受益匪浅！”这一声师尊，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
云璃微微颔首：“能领悟多少，看你造化。清月，带他去领取弟子份例，安排修炼事宜。三月后，‘剑狱秘境’开启，新晋内门弟子皆需入内历练。凌夜，你好生准备，莫要坠了我云渺峰的名头。”
剑狱秘境？凌夜记下这个名字。
“弟子定当尽力。”
离开峰顶宫殿，林清月递给凌夜一枚玉简：“这是内门弟子须知和宗门地图。你的洞府仍在原处，每月可来云渺剑坪修炼五日，亦可接取宗门任务换取资源。这是本月份例。”
她交给凌夜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十块下品灵石和一瓶辅助修炼的“凝剑丹”。
资源远比外门丰厚。
“多谢师姐。”凌夜接过。
林清月看着他，忽然道：“赵奎之事，不会轻易了结。他兄长赵擎，乃是内门精英弟子，剑师中期修为，在术宗颇有些势力。你需小心。”
凌夜目光微闪，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麻烦，果然无处不在。
但他心中并无畏惧，反而涌起一股强烈的斗志。
内门，剑宗，秘境，强敌...这一切，都将成为他磨砺剑锋的磨刀石！
他辞别林清月，并未立刻回洞府，而是转向内门任务殿。
他需要更多的战斗，更多的资源，更快地变强！
剑狱秘境么...三个月，足够了！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那无尽云海与剑峰，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道途漫漫，唯剑作伴。
而这内门风云，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