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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痕的冰冷震颤如同烙印般刻在慕景沫的骨头上,那指向未知的具体方位感清晰得令人心头发寒。它不是声音,不是图像,是一种冰冷、沉重、仿佛地脉深处的引力线死死拽住她体内那片灰银区域的感觉。东南,临渊裂谷深处某个点。精确得如同导航终点闪烁的红色光点。

与此同时,剧痛也如影随形,几乎让她窒息。但更刺目的是眼前陆砚舟惨烈的状况。

他趴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身体仍在剧烈颤抖,每一次抽动都带出喉间压抑不住的、嘶哑而短促的气音。那口喷溅出的黑红色污血如同一朵丑陋的腐败之花,盛开在幽绿的终端屏幕和焦黑的帛片之上。脖颈处的青黑纹路在惨白灯光下显得异常刺目,如同蛛网般蔓延,仿佛有活物在他皮下游走、破坏。他强撑着试图抬起头,重瞳中的那点微光像是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艰难地聚焦在慕景沫身上。

“……看到了?”他气若游丝,声音破碎得几乎难以辨识,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摩擦,“坐标……锁定了你……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咳,带出更多暗红的血沫。青铜尺湮灭的反噬加上强行催动最后残片力量的反噬,正疯狂地撕裂他的本源。他那依靠尺痕支撑千年的非人身躯,此刻正在崩溃。

慕景沫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恐惧被一股更强大的东西压了下去——不是英雄主义的决然,而是一种沉痛的责任,一种被命运之线死死绞住、别无选择的冰冷战栗。

“嗯。”她应道,声音异常地平静,带着一种压抑至极点的沙哑,“裂谷深处……很具体的点。我能感觉到它……在拉我。”她指了指锁骨下。

陆砚舟闭了闭眼,像是要积蓄最后的力量,再睁开时,眼中那点微光燃烧得更锐利了一些,带着一种濒死者的清醒。“它……醒了……你动了它的东西……这条‘引线’……你和我……绑上了……”

他艰难地动了动压在桌上的手臂,满是血污和青痕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滩玷污了帛片和桌面的污血,指向那个掉落其中、缩小了一圈的青铜残片。“报告……必须发……清理现场痕迹……抹掉……我们离开的线索……越快越好……”剧烈的喘息打断了他的话。

慕景沫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坐标已在她的墨痕中,这帛片、桌上恐怖的痕迹、残留的青铜碎片……都可能成为指向他们的路标,引来不必要的追踪,无论是普通人中的调查力量,还是那些嗅着蚀秽气息而来的“眼睛”。

没有犹豫。她强忍着浑身痛楚和墨痕的冰冷悸动,猛地起身。动作带倒了椅子,在死寂的房间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快速环视这简陋得令人窒息的安全屋。没有多余的物资,只有这张桌子、终端和那张冰冷的折叠床。她的目光落到折叠床一角卷着的一捆布——是粗糙的工业擦拭布。她一把扯过来,没有工具,就用最原始的力量,带着一种近乎破坏的狠劲,将桌上那滩令人作呕的黑血混合着帛片上的焦痕狠狠地擦拭!粗糙的布料刮过冰冷金属桌面,将血污、烧灼痕迹、甚至是掉落在其中的那几粒微小青铜碎屑都粗暴地卷入其中。动作仓促、野蛮,桌面被擦得一片狼藉,留下脏污的痕迹,但致命的“物品”和大部分可辨识的“信息”被裹挟走了。

她将那团沾满污秽、沉甸甸的布卷紧紧攥在手里,感受到内部青铜碎片的坚硬刺感。

“终端!”陆砚舟微弱的声音提醒,他脸色灰败,汗水和血污交织。

慕景沫迅速扑到终端前,幽绿的荧光映着她苍白紧绷的脸。屏幕上的报告模板冰冷地等待着确认。报告理由:“古籍修复区古董恒湿装置故障,冷媒混合特殊修复药剂引发剧烈连锁反应。”报告人:研究助理慕景沫。

光标在确认键上闪烁。她深吸一口气,无视心头荒谬的刺痛感,按下了回车键。屏幕闪烁,发出低微的运转声——信息开始上传。一个被精心设计的谎言,作为她离开这座城市的通行证,即将发往那个需要安抚的世界。

几乎在按键落下的同时,外面通道深处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并非沉重,但带着一种明确的、由远及近的直线向性目标感,正快速接近他们这扇标着微弱青光的门!

两人同时色变!

“走…”陆砚舟猛地支起身体,动作牵动伤势,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摇晃了一下,但他还是硬挺着撑住了,“…走防火通道…快!”他声音嘶哑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慕景沫毫不迟疑,冲到门边。这扇门是向内开的。她用肩膀顶住冰冷的金属门,看向陆砚舟。他现在的情况,恐怕连站立都困难。

陆砚舟咬紧牙关,用尽力气撑住桌面站起,整个上半身都因痛苦而佝偻着,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他几乎是拖着身体扑到门边,慕景沫一把架住他的胳膊,入手处肌肉僵硬如铁,皮肤冰冷得吓人,那青黑色淤痕下的触感更是透着一种非人的诡异僵硬感。

门被慕景沫猛地推开一条缝,她用力将陆砚舟沉重的身体一起推出去,再反手将门带上!动作迅捷如风。

门外通道幽蓝的应急灯光下,前方拐角处,一个穿着深灰色、剪裁精良但式样过时西装的男人身影已经隐约可见!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们的动静,速度骤然加快!

“这边!”慕景沫低喝,拖着陆砚舟跌跌撞撞地冲向与来人相反的方向——更深处的、标注着消防疏散指示的方向。那里应该是备用的、更为隐蔽的出口。

沉重的金属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通道里回荡、碰撞、重叠,将紧张感无限放大。陆砚舟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慕景沫身上,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如同破风箱般嘶哑痛苦,但他仍强撑着迈步,试图减轻她的负担。灰西装男人奔跑的声音紧追不舍,距离似乎并未拉远!

通道深处,一扇沉重的、喷着褪色红漆“FIRE ExIt”的铁门终于出现。门旁没有复杂的装置,只有一个明显需要密码才能开启的电子锁。

“密码!”慕景沫急道,她能感觉到身后追来的脚步已近在咫尺!

陆砚舟强提一口气,用沾着血污的手指在冰冷的电子锁密码板上快速、精准地敲击了一组数字。伴随着一声沉闷的解锁“咔哒”声,沉重的防火门向内弹开一道缝隙!冰冷浑浊的城市空气瞬间涌入通道,带着雨后的湿气和遥远的汽油味。

慕景沫拖着陆砚舟冲出铁门,外面是一条弥漫着霉味和尿臊气味的后巷!逼仄的空间堆满了垃圾箱,地面湿滑不堪。她反手想关门,却发现这扇防火门必须从外部上锁或者关闭后需要内部密码重新开启!

那灰色西装的身影已经冲出通道,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矫捷的猎豹,直扑而来!他甚至没有看地上的污秽,目光死死锁定他们两人,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冰冷和坚决。

“上车!”陆砚舟嘶吼,同时猛地挣脱慕景沫的手,用尽全力回身,一拳狠狠砸向身后那扇防火门内侧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

“嗡——!!”

一声尖锐刺耳的、远超人类听觉阈值的超高频警报声瞬间在安全屋内部通道和建筑墙体中炸响!声音剧烈震荡着空气,慕景沫耳膜一阵剧痛,大脑瞬间空白。那冲来的灰色西装男人首当其冲,身形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重拳击中头部,痛苦地抱头蹲下!

这是安全屋预设的最后防线!

慕景沫被陆砚舟用力一推:“走!”她踉跄着后退两步,看见陆砚舟高大的身躯摇晃着,几乎站立不住,靠着巷子的湿滑墙壁才勉强没有倒下,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没有时间犹豫!她咬牙冲向巷子口。那辆不起眼的黑灰色越野车停在不远处。她颤抖着掏出陆砚舟提前塞给她的钥匙,解锁,拉开车门,发动引擎!

车子咆哮着倒退,溅起污水,在狭窄的巷子里完成了一个近乎直角甩尾的惊险掉头!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划破雨夜。她猛踩油门,车子如同受惊的野兽冲向巷口!

巷子深处,警报声还在刺耳尖啸。陆砚舟靠在墙边,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缓缓滑倒。那个抱着头蹲伏的灰色西装男人摇晃着站了起来,虽然遭受重创,但显然还在恢复!他甩了甩头,冰冷的目光越过蹲坐的陆砚舟,死死盯住巷口那辆即将冲出的越野车!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

慕景沫心脏骤然停跳!从后视镜里,她看到那个灰色西装男人手中冒烟的枪口!目标是…轮胎?!

越野车的左后轮爆出一声巨响!整个车身在高速中猛地向左甩尾!车头狠狠撞在巷口另一边的墙壁上!安全气囊瞬间爆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砸在慕景沫胸口!强烈的眩晕感和呕吐感瞬间淹没了她!

视线模糊中,后视镜里映出的巷子深处,陆砚舟像一滩烂泥般倒在墙角污水中,一动不动。那个灰色西装男人正甩脱警报的干扰,稳步走向她!

绝望。

彻底摧毁轮胎,堵住唯一的生路……

冰冷的雨水混着额头流下的温热液体模糊了她的脸。她试图解开车门锁,手抖得厉害。后窗上,映出那个灰色西装男人越来越近的身影,冰冷、精准,毫无人类情感。他的右手再次抬起,并非枪,而是一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注射器?

就在那针尖距离车窗只剩不到半米,慕景沫几乎能看清那金属针管上精密刻度的时候——

刺耳的鸣笛如同怒兽的咆哮撕裂雨夜!一束极其强烈的车灯光芒如同劈开黑暗的巨斧,从巷口主路的方向猛地照射进来,瞬间将巷内的一切照得惨白一片!

一辆体型庞大的城市抢险救灾工程车(黄色涂装,侧面印着市政标识),如同一堵移动的黄墙,蛮不讲理地怼在巷口!强光正好覆盖了灰色西装男人和慕景沫的越野车!

工程车的驾驶室门被粗暴推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沾满油污工作服的干瘦老头探出半个身子,对着巷子里就是一顿方言浓重的、夹杂着粗口的怒骂:

“作死啊?!小兔崽子!这他妈是消防通道!堵得严严实实!找死别连累别人!车开出来!!麻溜的!听到没有?!里面那个灰不溜秋的!还有撞墙的!都他妈给我滚出来!耽误抢修看老子不掀了你们的车!”老头气势汹汹,唾沫横飞,巨大的嗓门在雨夜里格外有穿透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打乱了一切!强光刺得灰西装男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视线,他举起注射器的动作也被迫中断。他那张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程序判断被打断的凝滞。

工程车巨大的车头完全堵住了巷口出路,同时,也恰好挡在了灰西装男人和越野车之间!老头还在指天骂地,一副不把车挪开决不罢休的架势。

机会!

慕景沫脑中闪过一线光明!她猛地踹开因为撞击而有些变形的车门,不顾一切地冲向倒在小巷深处的陆砚舟!冰凉的雨水混着额头伤口的血糊了一脸,她什么都顾不上,拼命想将他沉重的身体拖起来。

“妈的听不懂人话?!”巷口的工程车老头显然没了耐心,砰地关上车门,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再次拔高,车身开始缓慢而强硬地向前挤压!轮胎摩擦着地面湿滑的垃圾和污水,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灰西装男人为了不被这庞然大物挤到墙上,只得被逼着后退了几步!

慕景沫借着工程车步步紧逼造成的短暂混乱,用尽全身力气将陆砚舟的一条手臂架在自己肩上,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拼命朝着巷口工程车的方向挪去!陆砚舟的身体冰冷得毫无生气,每一步都无比沉重。泥水飞溅,冰冷的死亡如影随形。

工程车庞大的黄色车体缓慢推进,强光刺破了巷内的黑暗,也短暂地隔断了灰西装男人冰冷的注视。老头暴躁的吼叫成了此刻唯一的掩护。

在离那刺目强光笼罩下的巷口只有几步之遥时,工程车的巨大车头阴影几乎将两人完全笼罩。慕景沫已经能看到车头侧面滴落的雨水和沾着的污泥。就在此时,她感觉肩上陆砚舟的身体猛地一沉,一个冰冷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混杂在引擎和雨声中钻入她的耳膜:

“车…后排…后备箱盖…应急包…定位干扰器…开…”

声音未落,他的头彻底歪向一边,陷入了完全的无意识。所有的重量瞬间沉甸甸地压在慕景沫肩上。工程车的巨大轮胎距离她的脚边只有不到半米!

与此同时,灰西装男人的身影再次绕过了车头的一角,他那精准得可怕的目光穿透雨幕再次锁定了他们,注射器的红光在雨水中闪烁!

慕景沫发出一声几乎是从胸腔中挤出来的嘶喊,用尽最后的力量向前一扑!拖着陆砚舟沉重的身体,两人如同滚地葫芦般撞向工程车厚重的轮胎,险之又险地没有被巨大的车轮碾过。

冰冷的雨水和巷子的污秽劈头盖脸。她躺在冰冷的泥水里,陆砚舟的身体压在她身上,沉重得几乎让她窒息。她大口喘着气,视线因雨水和血水模糊不清。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巨大的工程车如同沉默的巨兽停在她面前。

后视镜里,灰西装男人握着那只致命的注射器,一步步踏过浑浊的积水,在工程车投射的强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扭曲细长,如同来自地府的恶灵,无声地逼近。冰冷的雨滴打在他脸上,没有丝毫反应,只有那双眼睛,锁定猎物,再没移开分毫。

强光刺目,引擎轰鸣。冰雨浇透了昏迷者和挣扎求生者的身体。

慕景沫躺在泥泞中,承受着陆砚舟全部的重量,冰冷感和窒息感交织,仿佛沉入一片没有底的冰海。灰西装男人踏破水洼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着死亡的鼓点,正不可阻挡地靠近。那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注射器,针尖反射着工程车灯惨白的光,如同毒蛇的獠牙,近在咫尺。

没有时间了!

求生的本能化作一股不顾一切的蛮力,慕景沫猛地一拧身体,用肩膀狠撞地面,借力将身上沉重的陆砚舟向旁边推开半分!冰冷的泥水飞溅进她的眼睛,视线瞬间一片酸涩模糊,但她根本顾不上擦。目标只有一个——那辆撞在墙边的越野车!

灰西装男人的影子已经投在了她面前的泥水上。

“找死!”工程车驾驶室里突然再次爆发出老头的怒骂,似乎是对着那即将行凶的灰西装男人,“你敢动老子的车?!给老子住手!”巨大的引擎被狂暴地轰响,工程车沉重的车身猛地向前又蹭了一下!车身几乎擦着灰西装男人的后背而过!这突如其来的、蛮横的挤压迫使他不得不再次向前踉跄一步,脚步一顿。

正是这毫秒之差!

慕景沫如同离弦之箭,沾满污泥的手指抠进冰冷的泥水地面,身体爆发出远超极限的力量,从泥泞中翻滚、暴起!她没有冲向巷口,而是冲向另一侧那个撞墙瘫痪的越野车!

目标明确——后排车门!

她砰地拉开变形的车门,整个人扑了进去!后排空荡,只有散落的几个半空的水瓶和揉成一团的旧图纸。后备箱盖?!在哪儿?她的手如同疯了一般在后排座椅靠近车尾的部分摸索!冰冷、粗糙的座椅蒙皮、硬质的塑料板…没有!

灰西装男人已经彻底摆脱了工程车干扰带来的短暂停顿,距离越野车只剩不到三步!他的手腕扬起,针尖精准地瞄准了慕景沫探在车内的上半身!针尖的红光如同索命的光点。

绝望扼住了喉咙。慕景沫的手指胡乱抠抓着座椅与车厢的缝隙…忽然!她摸到了一个硬质的、微凸的圆形拉环!就在后排座椅后方,靠近后备箱内侧的地毯下面!几乎完全隐藏!

希望燃起!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向下一拽!

“咔!”

一声清脆的机括弹响!后排靠背与后备箱之间严丝合缝的隔板猛地向下弹开一个小口!露出下方一个深嵌在车体结构里的、金属材质的小型暗格!一个黑色的、半个巴掌大的方盒静静躺在其中,上面只有一个不起眼的银色按钮!

慕景沫抓起方盒,拇指朝着那个银色按钮死命按下!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也没有任何光线变化。

但就在手指按下去的同时——

嗡!

一股无声的、却仿佛实质存在的巨大紊乱场以越野车为中心猛地扩张开来!慕景沫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所有感官信号被强行掐断了一秒!车窗外的雨点似乎都出现了短暂的重影!灰西装男人手中那根距离她后背已不足一尺的注射器尖端,那稳定闪烁的红光突然如同接触不良般疯狂地明灭闪烁起来!他精准前冲的身体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如同视频信号卡顿般的僵硬!

定位干扰器!干扰一切信号追踪!

但这干扰场对距离太近、实体存在的目标影响有限!仅仅半秒不到的停顿,灰西装男人便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非人的、处理意外事件的冰冷决断,手臂没有丝毫犹豫,带着未消散的迟滞感,依旧狠狠朝着慕景沫的后颈扎下!

就在这时——

“哧——呜——!”

尖锐到撕破耳膜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雨幕,瞬间盖过了工程车的轰鸣!红蓝爆闪的光芒如同利剑般刺入昏暗的小巷!

真正的警方巡逻车!数辆!不知是附近的巡逻力量被安全屋超频警报惊动,还是工程车老头的骂街终于引来了真正的秩序力量!

工程车老头也惊了,看到红蓝闪烁的光芒逼近,也顾不上堵着巷口骂街了,巨大的车身猛地向后倒车避让!

灰西装男人刺下的手臂动作,在警笛炸响和红蓝爆闪骤然闯入视野的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不自然、违背运动规律的强制停滞!如同精密仪器执行程序时被强制插入了新的优先级指令。

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第一次微微侧向巷口,冰冷的眼神扫过疾停的数辆警车,如同在扫描评估优先级极高的新变量。他手中闪烁不定的注射器针尖距离慕景沫的皮肤可能只剩零点几毫米。

然后,下一秒,在慕景沫因极度紧张和干扰器影响而恍惚的视线中,那个灰色西装的身影,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的画面,极其突兀地、毫无预兆地向后融入了小巷深处被工程车离开后露出的、那片更加浓重的黑暗角落阴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慕景沫视网膜上留下一道视觉残留的淡影。

没有脚步声,没有气息流动,就像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刺目的手电光柱交叉着射入小巷!

“里面的人!不许动!”

“举起手来!”

“报告伤势!有没有平民受伤?!”

沉重的军靴踏过泥水的声音迅速靠近,将慕景沫和依旧昏迷在巷子污水中的陆砚舟团团围住。手电光柱刺得慕景沫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冰凉混乱的雨点打在脸上,混合着泥土、血水和冷汗。她瘫坐在越野车后排地板上,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黑色的干扰器方盒。后颈处的皮肤似乎能感受到那零点几毫米外针尖留下的冰冷余悸。远处,工程车老头似乎还在骂骂咧咧,但声音被警笛和执法者的喝令盖住。

陆砚舟…陆砚舟…

她挣扎着爬出车门,不顾包围警员的喝止,踉跄着扑到陆砚舟身边。冰冷的雨水不停地冲刷着他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脖颈处的青黑纹路如同诡异的图腾,触目惊心。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他快死了!救人!快救人!”慕景沫的声音因为恐惧和后怕而撕裂沙哑,她徒劳地拍打着陆砚舟冰冷僵硬的脸颊,“呼吸!陆砚舟!呼吸!”

混乱之中,一名有经验的警员上前快速检查,脸色一变。“脉搏极微弱!颈动脉几乎摸不到!快!通知急救中心!优先级别最高!疏散通道,担架!”他快速指挥。

更多的蓝红色光芒将这片罪恶滋生的阴暗角落映照得如同舞台。混乱、质问、警员的呼喊、急救通讯的呼叫、雨水砸落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隔绝在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之外。

慕景沫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那个冰冷方盒的触感,锁骨下那片灰银色墨痕在风雨中传来的、顽固指向裂谷深处的冰冷牵引,以及身下陆砚舟那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的微弱气息。

冰冷的雨点毫无感情地砸落,砸在这劫后余生的废墟之上,砸在昏迷的守护者身上,也砸在已经别无选择的持痕者脸上。真正的战斗,似乎才刚刚被迫拉开帷幕。而报告会…已经开始了。一张巨大的、冰冷的规则之网,正等着捕捉他们。

她被警员半扶半拖着离开陆砚舟身边,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的脸,带走一些污秽,却洗不掉渗入骨髓的寒意和墨痕的冰冷标记。她看着几个警员动作迅速地将陆砚舟抬上简易担架,冰冷的应急照明下,他那布满青黑淤痕、毫无生气的脸在快速移动的光影中显得格外骇人。

“小姐!你能走吗?需要担架吗?”一个年轻的警员试图扶住她摇晃的身体,手碰到她手臂时,慕景沫下意识地猛然后缩。那被灰西装男人注射器针尖直指后颈的冰冷触感仿佛还烙在皮肤上。

“……我…还好。”她强迫自己站稳,声音嘶哑得厉害。混乱中,她飞快地将那个干扰器方盒塞进了口袋里,手指在冰冷的金属表面攥紧,“他是我同事…恒湿设备事故…爆炸…他被冲击波震伤了…”混乱不堪的思维里,只剩下那份发送出去的报告上的谎言。

警员紧皱着眉头,显然对一个重伤昏迷、浑身遍布诡异青黑色纹路的伤者是否只是被“冲击波震伤”感到极度怀疑,但现场混乱,首要的是救人。他和另一个同伴迅速协助慕景沫也上了一辆警车后座。

“坐好!封锁现场!等勘察人员!叫拖车把这撞墙的车拉走!仔细搜查里面的所有物品!”现场负责人的命令清晰传来。

慕景沫蜷缩在警车冰冷的后座上,车门关上。警车内的灯没有打开,外面红蓝色的爆闪透过车窗,在车内交替扫过。她看着侧前方疾驰而去的救护车——陆砚舟在里面。警报声拉得凄厉悠长,驶向最近的、注定将面临巨大麻烦和质疑的大型综合医院。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冰冷的车窗上,冰凉的玻璃贴着她滚烫的额头伤口。墨痕在锁骨下持续不断地传来冰冷的悸动,如同指向深渊的罗盘指针,固执地牵引着她的神经。

车子启动了,汇入城市冰冷的钢铁洪流。窗外的霓虹灯光怪陆离地扫过,映照着她沾满泥污和血渍的脸,眼神空洞而疲惫。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铃声,是单调、持续的蜂鸣。

她茫然地掏出来。屏幕上是闪烁的紧急新闻推送通知:

“突发:市图书馆古籍修复区发生严重事故!设备爆炸损毁核心区域!官方初步定性为冷媒混合事故!一死两伤!专家称或为罕见化学反应引发!详情正在追踪报道……”

推送下方配的图片,是慕景沫自己那份刚发送不久的报告中预设的、展示恒湿设备残骸(实则是废墟景象)的照片。

谎言已经传遍了世界。

紧接着,另一个推送弹窗强行覆盖上来,字体刺目:

“神秘人爆料:图书馆事故真相成谜!重伤男伤者身份不明,体表出现非物理性伤痕!昏迷女助理疑受巨大刺激!恐有人为因素介入?!点击查看内幕!”

手机微弱的光芒在警车昏暗的后座闪动,像是一只窥伺的眼睛。慕景沫猛地攥紧了手机,冰冷的塑料外壳硌得掌心生疼。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她靠在车窗上,闭上眼。

冰冷的雨水声,墨痕的冰冷牵引,手机推送的冰冷文字,身下警车座椅的冰冷皮革,仿佛要将她彻底冻僵。

救护车在雨夜的街道上疾驰,警报声划破湿冷的空气。后车厢内,晃动的顶灯照亮了陆砚舟苍白得如同石像的脸。随车的急救医生额头布满细汗,动作紧张而迅捷。

“体温过低!脉搏无法探及!血压测不到!快!插管!准备除颤!”医生急促的声音盖过了车辆的颠簸声。助手迅速动作,冰冷的管子插进陆砚舟的口中。除颤仪被提起,冰冷的电极板涂抹上耦合剂。

“砰!”

“砰!”

陆砚舟的身体在每一次强电流冲击下剧烈弹起,又重重落下。他那布满青黑色淤痕的胸膛上,贴着电极板的皮肤如同被烧焦般留下痕迹,但那些淤痕本身,却像是有生命的脉络,在电击的光芒下似乎流动了一下!

“见鬼了…心电图信号紊乱!所有生命体征都…都不在正常值域!像是…像是…硬件崩溃的机器?…”负责监护仪器的护士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屏幕上,代表心跳的波形时而尖锐如乱麻,时而平直如死亡。

“别管仪器!继续胸外按压!上呼吸机!快!生理盐水加温!维持循环!他还没死透!”医生抹了把汗,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从业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重伤状态——人明明就在眼前,生命体征却像一个系统报错后即将彻底死机的程序,没有任何可理解的生理反应!

除颤仪被再次充电。

“能量加到最大!再试一次!三…二…一!清空!”

“砰——!!”

更加强烈的电流贯穿陆砚舟的躯体!刺眼的白光闪过!

这一次,他身体弹起的高度远超之前!连接身体的几根管线瞬间绷断!整个救护车车厢里的灯光猛地一暗!

“啊!”

“监护仪黑屏了!”

“呼吸机警报!动力异常中断!”

车厢内瞬间陷入混乱的昏暗和刺耳的警报声中!设备瞬间大规模故障!

就在这混乱的黑暗和瞬间失稳中,负责按压的医生几乎要扑倒在陆砚舟身上。他没看清,但他的手似乎按下去时……碰触到的不再是冰冷僵硬的胸膛?

黑暗只持续了一瞬。备用照明自动亮起,光线幽暗许多。刺耳的警报大部分停止了,只剩下呼吸机低低的故障蜂鸣。

“快!看看设备!”医生焦急地检查呼吸机插头。护士手忙脚乱地寻找备用监护仪的线路。

负责按压的男医生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病人。

陆砚舟依然躺在担架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医生猛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眼花了。

陆砚舟胸口那些诡异扭曲的青黑色淤痕……似乎……变淡了?!之前是如同墨玉般的死寂乌青,此刻却像是被强行注入了一丝极其暗淡的灰白?如同墨中混入了石灰水?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就在他刚刚按压过的胸口下方,靠近心口处那最严重的一片淤痕中央,皮肤下方……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烧红的铁屑从内部透出的、暗青色的……光?一闪而逝?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探查。

“咳…”

一声极其轻微、虚弱得如同风中游丝般的呛咳声,从昏迷者口中逸出!声音细不可闻,但在此刻混乱中却异常清晰!

“心跳!”一直盯着刚接通的备用监护仪的护士失声惊呼!

屏幕上,那原本乱麻般或者平直的波形,剧烈地跳动了一下!虽然极其微弱,但构成了一道短暂的、尖锐的波形凸起!

然后,又猛地平缓下去,但不再是完全平直……它开始显现出一种极其缓慢、脆弱却无比规律的……波动?虽然频率和振幅都低得惊人,远低于正常数值,但那确确实实是一种存在生命信号的波形!

“活……活了?”医生有些呆滞地看着屏幕,又看向陆砚舟那张依旧惨白、紧闭双眼的脸,以及他胸口那片似乎变淡了些、透出诡异灰白死气的淤痕。刚才那昙花一现的微光…是幻觉吗?

救护车带着刺耳的警笛冲入了城市中心医院急诊大楼。早已接到通知的急诊团队如同齿轮咬合般启动。亮得刺眼的无影灯,冰冷的消毒水气息,快速移动的蓝色身影和仪器。

当躺在移动担架上的陆砚舟被快速推进抢救室的瞬间,他脖颈处那依旧狰狞、但似乎不再那么“新鲜”的青黑色淤痕、胸口的灰败暗青,尤其是心口位置隐约可见的那片仿佛由内而外透出的异样冰冷阴影,让所有经验丰富的急诊医生心头都莫名一沉。

那不像伤。像某种…烙印。或者…诅咒?一种冰冷、死亡的事物盘踞在他体内的象征。

“开放性伤口处理!全身深层ct扫描!注意心电波动异常!血液生化紧急筛查!尤其是毒素残留筛查!快!”经验最丰富的急诊主任语速飞快,眼神凝重到极点。直觉告诉他,这个病人身上发生的事,远超出了“爆炸冲击”的解释范畴。

慕景沫乘坐的警车也到了。她被警员暂时安置在急诊大厅外的长椅上等待询问,远远地看着数名医生护士推着那架蓝色的抢救车如同风暴般冲向抢救室深处。陆砚舟那条从推车上垂下的、布满同样诡异青痕的手臂一晃而过。

大厅里明亮的灯光刺得她眼睛发痛。消毒水的气味浓郁到令人窒息。穿着病号服或焦急或痛苦的人们来来往往,嘈杂的人声混杂着广播通知。一个鲜活的世界,运转在恐惧与痛苦之上,遵循着科学的规则。

这一切,与她和陆砚舟所经历的、那个即将奔赴的“归墟节点”的冰冷死寂,仿佛是平行时空的两个极端。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格格不入。

口袋里的干扰器方盒坚硬的边角抵着她的腿。手机推送的新闻标题在她脑海里滚动。锁骨下的墨痕冰冷而顽固地悸动着,如同一个倒计时的滴答声。

混乱并未结束,它只是暂时披上了医院的白色秩序,等待着再次被撕裂。而真正的战场,还在裂谷深处那片冰冷死寂之地。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冰冷的雨点似乎还在耳边敲打。守下去,代价已清楚无比。前方,是无尽的黑暗。

抢救室厚重的蓝色自动门在她眼前缓缓关闭,将最后一个关于陆砚舟的景象——那条垂落的手臂和上面仿佛凝固的青黑色——彻底隔绝。

抢救室指示灯骤然亮起刺目的红。

慕景沫坐在冰凉的塑料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口袋里的干扰器方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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