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破碎的喃喃，如同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仙尊……是你吗？我终于……等到人了……”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将广场上凝固的血腥气都压下去了几分。那不是简单的求救，而是一个被抛入无边黑暗的灵魂，在溺死之前，抓到的唯一一截浮木。
林薇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酸楚的滋味从胸口一直蔓延到鼻腔。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师门规矩，也忘了师兄沈清辞平日里“遇事三思”的教诲。此刻在她眼中，没有妖魔，没有仙师，只有一个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需要被拉一把的可怜人。
“姑娘！”
她提着淡绿色的裙摆，几步就冲了过去。裙角拂过地面凝固的血迹，沾上了一点暗沉的褐色，她却浑然不觉。
她半跪在叶染身边，动作急切却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生怕自己鲁莽的举动会惊扰到这具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身体。
“姑娘，你别怕，我们是天衍宗的弟子，我们是来救你的！”她的声音清脆，此刻却因为急切而微微发颤，带着安抚人心的暖意。
广场上的火把噼啪作响，跳动的光影映在她焦急的脸上，那双清澈的杏眼里，满是未经世事的纯粹善意。
叶染趴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尘土与污泥黏在她的脸颊，让她狼狈不堪。她能闻到少女身上传来的一阵极淡的、好闻的草药清香，与水牢里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缓缓地，用一种极其费力的姿态，撑起了一点上身，抬起头。
当她的目光与林薇薇对上时，那双刚刚燃起希望火焰的眸子，瞬间又被惊恐与不确定的水雾所笼罩。她像是受惊的幼鹿，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细微的动作，彻底击碎了林薇薇心中最后一丝防备。
这才是正常的反应。一个被妖魔囚禁了那么久的凡人女子，怎么可能在看到陌生人时立刻放下戒心？哪怕对方是仙师，那份刻入骨髓的恐惧，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驱散的。
“别怕，别怕……”林薇薇的声音放得更柔，她伸出手，想要扶起叶染，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她看到了叶染破烂衣袖下露出的手臂，上面除了那道深紫色的铁链勒痕，还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掐痕与细小的伤口。新伤叠着旧伤，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林薇薇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她不敢碰，怕弄疼了她。
“我……我这里有丹药！”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从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瓶。
瓶塞拔开，一股清雅的丹香瞬间飘散开来。那香味温和纯净，光是闻着，就让人精神一振。她倒出一粒龙眼大小的碧绿色丹药，丹药表面流转着一层淡淡的宝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这是‘回春丹’，能帮你恢复些力气。”林薇薇将丹药递到叶染嘴边，语气带着几分哄劝，“快，吃了它，你会好受一些的。”
叶染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那颗丹药，涣散的瞳孔里映出那点碧绿的光。她没有立刻张嘴，而是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要自己去接。
可她的手抖得太厉害了，刚一抬起，就无力地垂落下去。
林薇薇见状，心中更是一疼。她不再犹豫，左手小心地托住叶染的后颈，让她微微仰头，右手则将丹药轻轻送入她干裂的唇间。
丹药入口，一股温润的灵力化开，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叶染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那股精纯的灵力对她这具枯败的身体而言，是一种巨大的负担。
“慢点，慢点……”林薇薇赶紧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叶染咳得惊天动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起来越发凄惨可怜。然而，在她低下头，被长发遮住的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漠然。
这“回春丹”药力温和，炼制手法也算中规中矩，对付凡人外伤确有奇效。但在她这位魔尊看来，这丹药的火候差了三分，提纯更是粗糙不堪，至少浪费了三成药力。不过，用来演戏，倒是足够了。
那股暖流在她四肢百骸中流淌，修复着她刻意弄出来的皮外伤，也让她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红润。
“好……好些了吗？”林薇薇紧张地问。
叶染抬起头，脸上的惊恐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虚弱的感激。她看着林薇薇，嘴唇翕动，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谢……谢谢……仙子……”
这一声“仙子”，叫得林薇薇脸颊微红，心中那份想要保护她的念头，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