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张凤凤在家里彻底坐不住了。
她像个即将接受检阅的士兵，又像个发现了巨大宝藏的探险家，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她先是把那个装着全家“最好”衣服的旧木箱翻了个底朝天，拿起这件看看，嫌弃地扔下，又拿起那件比比，最终还是觉得哪件都配不上即将到来的“盛大场合”。
即使吃着馒头咸菜，依旧笑容满面。
“建党，你看我穿这件蓝色的行不行？会不会太素了？这件格子的呢？好像又有点扎眼……”
她拿着衣服在身上比划，不停地问坐在一旁，同样心神不宁的苏建党。
苏建党推了推眼镜，有些无奈：“就是去弟弟家走个亲戚，随便穿穿就行了，那么讲究做什么？”
“你懂什么！”张凤凤立刻拔高了声音，“那是随便的弟弟家吗？那是南市的首富家！咱们代表的是老苏家这边的脸面！不能让人看低了！尤其是不能让李慧娟看低了！”
她提到李慧娟的名字时，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嫉妒和一定要压过对方一头的好胜心。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回老家时穿的那件碎花新衬衫，又逼着苏建党换上了他只有开学典礼或者重要会议才会穿的、洗得发白但熨烫得笔挺的中山装。
给儿子苏晓明找出了他相亲时穿的夹克，女儿苏晓娟则翻出了一件还算新的浅黄色外套，连小外孙亮亮，都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小衣服。
一家人仿佛不是去走亲戚，而是要去参加一个极其重要的仪式。
等待司机电话的那两天，对张凤凤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她无数次跑到窗口张望，生怕错过了。她还特意去小卖部换了崭新的零钱，准备万一需要付点油钱或者过路费啥的。
虽然苏建国说了派人来接，但她潜意识里觉得，这“派”来的车，说不定就是雇的出租车，钱还是得自己付，总不能真让弟弟家破费。
第三天上午，电话终于响了。
是一个年轻但很沉稳的男声，自称姓张，是苏董派来的司机，已经到楼下了。
“到了？！这么快！”张凤凤心脏砰砰直跳，对着话筒连连应声，“哎哎，好，张师傅，我们马上下来，马上！”
她挂了电话，声音都变了调，朝着屋里喊：“快！快！车来了！到楼下了！”
一家五口，提着大包小包，匆匆忙忙地下了楼。
里面是张凤凤收拾的一些老家产的干蘑菇、花生之类的土货，她觉得空手上门不好看。
刚走出楼道口，张凤凤的脚步就顿住了，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停在楼下空地上的，不是她想象中那种黄绿色的出租车，而是一辆她只在电视和画报上见过的、漆黑锃亮、车身极长、气质无比沉稳尊贵的轿车！
那立在前盖上的三叉星标志，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一旁有点见识的小年轻惊讶道：“这……这是“虎头奔”吧？！这不得大几十万啊。”
周围已经有早起的邻居被这气派的轿车吸引，远远地围着，指指点点，脸上满是惊奇和羡慕。
一个穿着笔挺制服、戴着白手套的年轻司机见到苏建党他们，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恭敬却不卑不亢的笑容：
“请问是苏建党苏老先生一家吗？”
“啊……是，是是！”张凤凤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飘，“您就是张师傅？”
“是我，阿姨您太客气了，叫我小张就行。”
小张笑着，手脚麻利地接过他们手里那些与这辆豪车格格不入的土特产包裹。
“苏董特意吩咐我来接您几位。车已经准备好了，请上车吧。”
他拉开宽大厚重的后车门，用手细心地护着车顶。
张凤凤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车里——是的，爬。
这车太高，太气派了，她紧张得差点绊倒。
一坐进后排，她就被车内极致奢华的环境震住了。
真皮座椅柔软得像是坐在云朵上，车内空间宽敞得能让她伸直腿还有富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好闻的皮革和香氛的味道。
车窗玻璃厚实，外面的嘈杂声仿佛被隔绝了，安静得不像话。
苏建党、抱着孩子的苏晓娟和苏晓明也依次小心翼翼地坐了进来，个个都屏着呼吸，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生怕碰坏了这车里任何一样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东西。
小张稳稳地启动车子，虎头奔如同一条优雅的黑色鲸鱼，平稳地滑出了小区，驶上了马路。
将邻居们那些惊叹、探究的目光远远甩在了身后。
车子行驶平稳后，张凤凤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好奇，身体微微前倾，试探着问前排的小张：
“小张师傅啊，真是麻烦你了，专门跑这一趟。这……这车是……”
小张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这可是老板至亲，便没有太多防备，笑着回答道：
“阿姨您别客气，这是我分内的工作。这车是公司的配车之一，苏董平时不太用这辆，主要是用来接待重要客人和贵宾的。”
重要客人和贵宾！
这几个字像蜜糖一样淌进张凤凤的心里，让她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份都拔高了许多。
她脸上笑开了花，嘴上却说着：
“哎呦，我们算什么贵宾，就是自家人串个门……那个，小张啊，你在建国……哦不，在苏董手下干活，时间不短了吧？”
“有些日子了。”小张一边专注开车，一边随口答道，“苏董生意做得大，对我们这些下面的人也大方。”
“是是是，建国从小就仁义。”
张凤凤连忙附和，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他这生意……现在主要是做些啥呀？我们这当哥嫂的，在县城消息闭塞，也不太清楚。”
小张不疑有他，只当是亲戚间的关心，便说道：
“那可多了。苏董在的集团叫星辰控股，旗下有饭店、酒楼、便利店，还有最近很火的网咖，哦，苏董正在筹备一个很大的汽车贸易公司，听说投资上亿呢。苏总，苏总就是苏董的女儿，她在香港、深圳都有项目和投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生意遍布很多行业，做得特别大。”
投资上亿！香港！深圳！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张凤凤和苏建党的心上。
苏晓明听得眼睛发亮，他对汽车贸易尤其感兴趣。
连一直沉默看着窗外的苏晓娟，都微微动容，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张凤凤听得心潮澎湃，喉咙都有些发干。
她知道苏建国家有钱，但没想到有钱到这种地步！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范围。
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继续追问，语气更加热切：“我的天……这么多产业，那得多少人忙活啊？现在都是谁在帮衬着建国啊？”
“主要是林琳琳林总，她是集团总裁办主任，能力特别强。还有王总负责餐饮，张经理负责便利连锁……”小张如数家珍，
“对了，苏总的弟弟，苏晓晨小苏总，现在负责网娱科技，就是网咖那块，生意火爆得很。苏总的妹妹晚月小姐，画画得了省里一等奖，刚拜了国画大师方老先生为师呢！”
听听！晓晨都被人叫“小苏总”了！晚月那丫头更是了不得，拜了大师！
张凤凤心里的算盘拨得噼啪响：
看看，连晓晨那么小的孩子都能独当一面，她家晓明踏实肯干，晓娟细心，怎么就不能在弟弟这庞大的产业里，谋个一差半职？
这一路上，张凤凤凭借着“自家人”的身份和满腔的热忱，从小张那里套出了不少关于苏家如今权势和财富的信息。
每多知道一点，她内心的震撼和渴望就加深一分。
虎头奔平稳而迅速地行驶在通往南市的高速公路上，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
张凤凤看着窗外，心里却已经飞到了那座传说中的楼王别墅，飞到了那泼天的富贵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