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涕泪横流,嘴上不停地哀求,语无伦次。
可不管孙师傅如何哭天抢地、磕头求饶。
那巨雕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它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随即爪子猛地一松,翅膀朝下一扇,劲风掀起泥浪,将他狠狠甩了出去!
扑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孙师傅整个人重重砸进山沟底部的一滩臭水沟里。
动物粪便、腐烂的鱼骨贴满脸,污泥顺着裤腿灌进鞋里。
更有一股说不出的腥臭味直冲鼻腔。
他拼命咳嗽,胸口发闷,眼泪鼻涕一起涌出。
偏在这时,隔壁住户哗啦一声,拎着一桶黄澄澄的尿水从高处倒下,正好泼在他头顶!
“我的天!”
他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连滚带爬地往臭水沟深处躲去。
“哎哟?这年头还有人爱泡臭水沟啊?真是长见识了!”
不知哪家的村民探出头来。
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嗤笑出声,语气里满是讥讽。
孙师傅:“……”
他瘫坐在泥水里,浑身湿透。
谁想泡啊!
我宁愿跳火坑!
烧成灰都比这强!
早知道伤小瑞凤会遭天谴,他早该闭嘴的!
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吧……
……
他在沟里泡了半宿。
冰冷刺骨的污水几乎浸透了他的骨头。
寒风呼啸,湿透的衣裳紧贴在身上。
好不容易才踉跄着爬上岸,双腿早已冻得麻木,险些跪倒在泥泞里。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指尖划过满是污泥的胡茬,水珠顺着额角往下淌。
他顾不上狼狈,厚着脸皮敲开附近一户老乡家的门。
好心的老农见他这般模样,也没多问,赶忙烧了热水让他冲洗。
热水冲刷过身体的那一刻,他几乎控制不住地发抖。
换上老乡递来的粗布衣裳。
虽不合身,却暖和得让他眼眶发酸。
他没敢久留,匆匆道谢后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往海边别墅狂奔。
等他赶回去,天都快亮了。
晨雾弥漫在海面上,。
远处的灯塔还亮着微弱的光。
别墅的门虚掩着,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黎家二老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满脸焦灼地等着消息。
他们一直没合眼,茶几上的茶水早已凉透,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这人不是说去解决麻烦吗?
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了?
他们心里嘀咕着,又不敢打电话催。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
孙师傅湿漉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孙师傅张了张嘴,嘴唇干裂。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心绪。
眼下不是诉苦的时候,更不是解释缘由的时机。
他压低声音,语气沉重。
“三少爷和小小姐的身份,是天机。知道的人已经够多了。除了你们二位,还有大少爷、二少爷,其他人一个字都不能漏。”
其实,黎家老二到现在都不明白,黎建隳到底是人是神。
只听说他从小异于常人,出生时电闪雷鸣,满室金光,接生婆当场吓晕过去。
后来更是传闻他是煞星转世,命格逆天。
连祖坟的风水都被他冲得七零八落。
唯一能镇得住他的,只有眼前这位神秘莫测的孙师傅。
这话一出,两位老人立马点头如捣蒜。
“放心,我们嘴严!谁问我们都不说,打死也不说!”
家里其他人,那天在海上瞧见异象,也都吓得魂不附体。
狂风怒浪中,天空裂开一道金光,似有龙影盘旋。
当时所有人都跪在甲板上磕头,说是神仙下凡护佑黎家。
如今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老两口不说,谁也不敢多问一句。
黎老夫人还是不放心,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里满是忧虑。
“孙师傅,万一以后……有人像您一样,看破了真相,偷偷往外说,那怎么办?咱们黎家可经不起半点风浪啊。”
孙师傅笑了笑。
他轻轻拍了拍黎老夫人的手背。
“您啊,别愁。”
“三少爷和小小姐,是天上下来的神人。谁要是敢动坏心思,哪怕只是悄悄窥探,老天爷都会当场劈下来。您放一百个心。”
“那……你还要走吗?”
黎老夫人眼里又浮起泪花,声音微微发颤。
“这次阿郢差点没命,万一再出事,我们上哪儿找您去?您要是走了,我们黎家可真就撑不住了……”
直到听见他说:“我不走了,就在这儿住下,等三少爷安稳了,再定去留。”
黎老夫人猛地松了口气,肩膀微微抖了一下。
她赶紧抹了把脸,转身招呼佣人。
“快!把东侧那间朝阳的客房打扫干净,被褥全换新的!再准备些热饭热汤,要清淡的,给孙师傅补身子!”
……
黎建隳一睁眼,浑身像被火烧过,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汗水浸透了床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
尤其是背上那道图腾,烫得发红。
喝口水,都得歇好几回。
他靠在床头,脸色苍白。
小衿衿眼圈红红的,已经守了他整整一夜。
她小小的手握着湿毛巾,指尖轻轻拂过他的额头。
忽然,她凑近,睫毛微微颤动,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认真地说:“三哥哥,我给你吹吹好不好?我吹一吹,就不疼了!”
他乖乖躺下,额头抵着枕头,一声不吭。
任由她柔软的小嘴对着那烫得发红的纹路,一口一口地吹着。
可吹了半晌,一点用都没有。
小衿衿却不肯停,依旧认真地吹着,一边吹一边小声嘀咕:“再吹吹,再吹吹就好了……”
小衿衿急得直抓头,头顶那撮呆毛都被她挠得歪向了一边。
她的小脸涨得通红,眉毛皱成一团。
“咦?怪了……咋不管用呢?”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伸出的小手还在空中无意识地挥了挥。
正琢磨着,一道憨厚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小小姐虽有治人的本事,可如今也是血肉之躯,哪扛得住凤血的劲儿?自然就使不上力了。”
“三少爷用了您的指尖血,那股子力量也得顺着您的脉络慢慢养,急不得。”
说话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
“所以她能救别人,却救不了自己?这什么破道理!”
黎建隳猛地抬起头,眉心紧锁,眉头拧成一个死结。
昨天那一刀,刺得太轻率了。
当时他只顾着试探她的能力,以为她总能化险为夷,却忘了她如今不过是个三岁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