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早上在河边玩了一上午,追蝴蝶、捞小虾,又蹲在石阶上吃了整整一包芝麻糖酥。
右脸颊还有一道淡淡的糖渍,下巴也亮晶晶的。
再加上刚才抓鱼时蹭到的泥点,整张小脸活像一只刚偷完鱼溜回窝的小花猫。
“洗了也脏。”
黎建隳嘴上这么说,语气还带着几分嫌弃。
可话音未落,手却已经伸了出去。
他一手扣住小衿衿的腋下。
小姑娘“呀”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坐在了他的膝上。
那股鱼腥味儿确实比之前浓了些。
混着河水的潮湿和孩子身上独有的奶香,扑鼻而来。
可奇怪的是,黎建隳非但没嫌弃,反而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软乎乎的小团子,心口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谁让她……有点特别?
他就是忍不住想抱她,哪怕她脏兮兮的。
一贴近他,那股压得他喘不过气的闷胀感,竟悄悄退了一点。
“自己拿着吃。”
他靠在椅背上,眼皮一沉,声音越来越轻。
恍惚间,大概是真的太累了,才这么想睡。
可偏偏在这种时候,怀里却多了个小小的人儿。
他不愿承认,却也逃不开。
这感觉,竟有点像……家。
黎老夫人浇完花进来,一看,小衿衿正乖乖坐在黎建隳腿上,小口小口啃着点心。
瓷白的小碗搁在膝头,手指捏着一块杏仁酥,吃得认真又仔细。
腮帮子鼓鼓的,睫毛忽闪忽闪,模样乖巧得让人心里发软。
阳光透过窗纱洒进来,映在她粉嫩的脸颊上。
再瞧那少年,已经闭着眼睡得深沉。
眉头不知何时舒展开来,呼吸均匀而绵长。
一只手仍虚虚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护住了怀里的孩子。
发丝垂落额前,掩住了他往日冷峻的眉眼。
她忍不住笑出声:“这小子,睡得真快!”
回想这些年,黎建隳冷得像块石头。
家里除了他那个厚脸皮的二哥,别人连话都懒得跟他说。
三少爷自小孤僻,眼神淡漠,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逢年过节,别人围坐谈笑。
他总是一个人站在廊下,静静望着夜空。
下人们私下都说,三少爷心比冰还冷。
这辈子怕是难有软化的一天。
可自打来了衿衿,全家都跟被勾了魂似的,成天往她这儿跑。
老爷子一有空就抱着鱼竿守在池边,说是钓鱼。
其实就为了等衿衿蹦蹦跳跳跑来叫“阿爷”。
二少爷更是夸张,出门一趟非得带回一堆小玩意儿,口口声声“给衿衿的”。
连厨房的老妈子们都抢着给她做点心,生怕她吃得不够好。
连这个最不爱搭理人的老三,居然也肯让她爬腿了。
以前谁敢靠近他三步之内,都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逼得退避三舍。
可如今,一个竟能安安稳稳坐在他怀里。
这要是传出去,整个黎家怕是都要惊掉下巴。
“衿衿,别吃太饱,待会儿有鱼吃。”
黎老夫人走过去,伸手轻轻替她擦了擦嘴角的碎屑。
“阿奶做的清蒸鲈鱼,最鲜了,可不能现在吃撑了。”
“嗯嗯,那我不吃了,等鱼鱼!”
她立刻放下点心,小手乖乖放膝上。
别看人小,她说话做事,从不糊弄。
大人说的话,她一句一句都记心里。
“今天跟阿爷钓鱼,开不开心呀?”
黎老夫人蹲下身,轻轻抚摸她柔软的发丝。
“开心!”
“我看到大鱼尾巴!啪一下跳起来!阿爷说那是大鱼在说话!”
“那明天阿奶带你去逛花鸟市场,好不好?”
老夫人笑得更深,眼角的皱纹都盛满了阳光。
“好!”
她点头快得像啄米。
“我去!我去!”
小手激动地拍了两下。
整个人往前一倾,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明天咱们去花鸟市场,给你买一堆好看的小花花!”
“有蝴蝶兰,有茉莉,还有小风铃草,你喜欢吗?”
“好呀!衿衿最喜欢漂亮花花啦!”
小衿衿为啥只要有人提议带她玩,立马就开心答应?
因为对她来说,每一次邀约,都是一次被需要的证明。
她不再是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小不点。
而是有人愿意牵着她的手,带她看世界。
因为以前家里,没人把她当回事儿。
爸妈天天吵得不可开交。
摔杯子、砸门,吼声震得窗户都在抖。
她缩在床角,抱着小熊,眼泪一颗颗掉在毯子上,却不敢哭出声。
哥哥们觉得她太小,出去玩从来不喊她。
她曾以为,长大就是这样。
冷清、孤单、没人关心。
直到她走进这个家,遇见这些愿意爱她的人。
姐姐一看到别人送她的玩具,直接伸手一把抢了过去,紧紧抱在怀里,眼睛亮亮的,理直气壮地大声说道:“本来就是给我的!谁让你给别人的!”
可来到这个家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哥哥们不管谁出门,只要手里拎着零食、新买的画册或是会发光的小风车,第一件事就是弯下腰,笑眯眯地递到她面前:“小公主,这个给你!”
黎老夫人踮着脚尖,悄悄走到摇椅边。
看见黎建隳正闭着眼,头靠在椅背上睡得香喷喷的。
“起来啦,建隳,一起吃午饭。”
吃完饭,桌上的碗筷还没收走,老夫人打了个小哈欠,抬手拍了拍嘴角,慢悠悠道:“该去歇会儿了,这年纪大了,太阳一晒就困。”
跟爷爷逛了一上午的小衿衿,这会儿也终于撑不住了,一双大眼睛雾蒙蒙的。
她抬起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小嘴一张,打了个又软又甜的哈欠。
黎建隳坐在一旁看书,抬头瞥见这副模样,便放下书。
“我带她去我房间睡吧。”
老夫人一听,立马转过头,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现在倒好,要三个人挤“你自个儿都得人伺候着穿衣吃饭,还带她?她睡着了你睡得着我就算你本事大!想睡就在这儿挤一挤,省得折腾!”
黎建隳眉头微微一拧,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从六岁起,他就习惯了独自起居。
别说和长辈同睡,就连旁人靠近他的私密空间,都让他感到不适。
在一张宽大的软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