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归附,龙门水患彻底平息,陈都内外焕发出久违的生机。新生天龙带来的祥瑞之气与定海神针的稳固金光交织,民众欢欣鼓舞,仿佛最大的危机已然过去。九位龙将率新晋水族日夜巡守周边水域,清剿残余魔物,一时间,河清海晏,颇有中兴之象。
然而,姜石年心中的警兆却从未减弱。北冥寒魄在怀中时常传出细微寒意,提醒着他混沌那无处不在的潜伏。共工水精也时而轻颤,并非欢欣,而是一种物伤其类的悲鸣与不安。他深知,混沌核心在归墟受挫,又失龙门怨灵这一“食粮”,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加紧了与听訞对“纯净之音”的研究,以禹王石臼和听訞的药杵为基础,尝试融入更多具有净化安神效力的灵草,甚至引导地脉之力和自身神力注入音律之中,希望能炼制出更强效的“辟邪清音”。
同时,他多次尝试通过昆仑玉符联系西王母,欲将北冥所见及混沌真相上报,并询问昆仑近况。然而,往日迅捷的昆仑传讯,此次却如石沉大海,仅有极其微弱且混乱的反馈,仿佛被某种强大力量干扰遮蔽。这异常现象让姜石年心头阴霾更重。
瑶姬亦感不安,她深入调控地脉时,发现不仅先前感知的“杂音”未曾减弱,反而有种蠢蠢欲动、逐渐苏醒的迹象,尤其在远离陈都的四方边陲,地脉波动异常频繁。
“父亲,混沌似乎在别处加速活动,牵制了各方力量,甚至可能……在酝酿更大的阴谋。”瑶姬忧心忡忡地汇报。
暴风雨前的宁静,最是令人窒息。
这一日,天空骤然变得阴沉可怖,并非乌云汇聚,而是一种仿佛墨汁浸染般的诡异昏黑,自四方天极迅速蔓延而至,吞噬光线,隔绝灵气。一股令人心悸的压抑感笼罩了整个陈都,比共工初醒时更加沉重、更加绝望。
“来了!”姜石年猛地站起身,冲出屋外。羿早已手持神弓,凝立屋顶。九位龙将化作龙形,在空中焦躁不安地盘旋低吼。听訞握紧了手中的药杵与石臼。
没有狂风,没有暴雨,甚至没有雷鸣。只有死寂的、不断下降的黑暗。
然后,是声音。
一种低沉到极致、仿佛来自九幽地底、亿万冤魂同时呜咽的嗡鸣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生灵的心灵魂魄!陈都中修为稍低的民众瞬间抱头惨叫,七窍流血,陷入疯狂与绝望。就连瑶姬、羿等人也感到心神摇曳,难以自持。
“混沌魔音!”姜石年大喝,黄帝血脉之力爆发,轩辕剑自动出鞘,发出清越剑鸣,勉强护住身边众人,“听訞!”
听訞强忍不适,立刻将最新炼制的灵药精华倒入石臼,与姜石年同时握住药杵,两人神力交汇,奋力捣下!
咚——! 清脆、纯净、充满生机与秩序力量的音波以石臼为中心荡开,暂时驱散了小范围内的魔音,让众人得以喘息。
但下一刻,更大的恐怖降临了。
只见四面八方,地平线的尽头,黑色的“墙壁”凭空出现,并以一种超越常理的速度向着陈都合围而来!那不是水墙,而是高度浓缩的、沸腾的、充满了无尽怨念与混沌能量的恶浊之潮!潮头之上,并非共工形象,而是无数扭曲的、由混沌能量直接构成的恐怖魔影,它们发出无声的咆哮,所过之处,大地枯萎,灵气湮灭,万物归于死寂!
这不是共工操控的洪水,这是混沌核心亲自驱动的、旨在彻底湮灭一切生机与秩序的末日洪涛!
“全力启动守护大阵!”姜石年厉声下令。
瑶姬早已就位,全力引动地脉之力,结合定海神针散逸的金光,一个巨大的、覆盖整个陈都的光罩瞬间升起。
轰隆隆!!! 黑色的恶浊之潮狠狠地撞在光罩之上!天地剧震!光罩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混沌魔影附着在光罩上,疯狂啃噬、腐蚀着能量。
“攻击!”羿怒吼,箭如连珠,精准点杀着那些试图突破光罩薄弱处的魔影。九位龙将军率领水族战士,喷吐龙息真水,与试图从地下渗透的混沌能量搏杀。
姜石年与听訞则持续捣药,纯净之音不断扩散,竭力抵消着混沌魔音对民众心神的侵蚀,并削弱着恶浊之潮的力量。
然而,混沌此次的攻击,远超以往。恶浊之潮仿佛无穷无尽,一波强过一波。光罩上的裂纹越来越多,瑶姬嘴角溢血,地脉之力输出已达极限。羿的箭矢虽能灭魔,却无法阻遏整个潮汐。龙将军们的龙息在纯粹的混沌能量面前,效果也大打折扣。
“陛下!这样下去守不住!”一位龙将军化为金甲武士,退回姜石年身边急报,“此潮汐蕴含的混沌本源极强,非寻常水力,我等龙元消耗极快!”
姜石年面色凝重无比。他能感觉到,混沌核心此次是倾力而来,志在必得。它不仅要毁灭陈都,更要夺回共工水精,甚至可能想染指定海神针!
“不能一味死守!”姜石年目光锐利,“必须找到潮汐源头,或击溃其主导意识!”
他尝试感应共工水精,水精剧烈震颤,指向黑色潮汐的最深处,那里有一股冰冷、无情、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意志。
“羿,瑶姬,听訞,固守此地!九龙将军,随我出击,直捣黄龙!”姜石年决意冒险一搏。他深知孤军深入危险至极,但若是任由混沌持续冲击,大阵必破,届时一切都完了。
轩辕剑开道,共工水精护体,北冥寒魄散发极寒延缓周边混沌,姜石年化身金色长虹,率领九条天龙,悍然冲出守护光罩,逆着黑色潮汐,直扑那核心意志所在!
刚出光罩,恐怖的压力瞬间袭来。混沌能量无孔不入,疯狂侵蚀着神力与心神。九条天龙咆哮,龙吟震天,金光与黑潮激烈碰撞,相互湮灭。
姜石年将“御水心诀”运转到极致,尝试操控这恶浊之潮,却发现异常艰难。这潮汐并非纯粹的水,更多的是混乱的能量与负面情绪集合体,共工水精也只能勉强在其中开辟出一条短暂通道。
他们艰难地向前突进,所过之处,龙鳞剥落,神力消耗如流水。不断有强大的混沌魔将扑来,被姜石年以轩辕剑斩杀,或被天龙们撕碎。
终于,在突入潮汐核心区域时,他们看到了——那并非一个具体的形象,而是一个不断扭曲变幻、由无数痛苦面孔和绝望嘶嚎构成的巨大黑色漩涡!漩涡中心,是一颗冰冷、没有任何情感的巨大眼球,正冷漠地注视着他们!
这便是混沌核心在此地的显化!
“攻击那眼睛!”姜石年大喝,轩辕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剑光,凝聚了他全部的信念与神力,直刺而出!
九条天龙也同时喷出最本源的精血龙息,九道金色光柱汇于一处,配合着轩辕剑罡,轰向那巨大眼球!
轰——! 恐怖的能量爆炸在潮汐核心爆发开来!黑色漩涡剧烈扭曲,无数魔影哀嚎着消散。那巨大眼球上,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有效! 然而,混沌核心的反击也随之而来。那眼球猛地眨动一下,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的“虚无”之力迸发而出,瞬间吞噬了金光,并将姜石年与九条天龙狠狠震飞出去!
噗! 姜石年喷出一口金血,体内神力紊乱。九条天龙更是鳞甲破碎,龙血洒长空,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渺小蝼蚁,也敢撼天?”冰冷无情的意念直接冲击着所有人的灵魂。
黑色的恶浊之潮因核心受创而略微一滞,但随即以更加狂暴的姿态重新汇聚,并且变得更加漆黑、更加粘稠,仿佛化为了实质的绝望!
陈都的守护光罩在这一刻,终于达到了极限。
咔嚓——!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碎裂声,凝聚了地脉之力与定海神针光辉的守护大阵,彻底崩碎了!
“不!”瑶姬惊呼,受到反噬,重伤倒地。
黑色的死亡之潮,失去了最后的阻碍,带着湮灭一切的威势,向着陈都城内疯狂倾泻而下!无数民众惊恐的面容被黑色的潮水吞噬……
完了吗?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刹那,异变骤起!
即将淹没陈都的恶浊之潮,突然极其不自然地凝固了一瞬!
并非受到阻挡,而是仿佛时间本身被按下了暂停键!连那混沌核心的冰冷眼球,也显露出一丝罕见的惊愕。
紧接着,一道青色的、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光芒,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陈都上空。
光芒中,一道人面鸟身、耳挂青蛇、足踏赤蛇的虚影缓缓浮现,正是禺强的形象!但那并非真身,更像是一道跨越无尽空间降临的意志投影。
“北冥镇守,不得擅离。此间秩序,亦不可轻废。”禺强那冰冷古老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情感。
他虚影下的两条赤蛇猛然吞吐寒气,并非攻向混沌核心,而是喷向那凝固的恶浊之潮!
嗤——! 极致的北冥玄气瞬间将最前方的潮头冻结成了黑色的冰川!虽然无法彻底净化,却硬生生止住了其倾泻之势!
与此同时,禺强的目光似乎穿透虚空,与那混沌核心的冰冷眼球对视了一瞬。
“过界了。”禺强的意志冰冷如刀。
那混沌核心的眼球剧烈波动起来,似乎在权衡利弊。它显然没料到远在北冥镇压孔隙的禺强,竟会分出一缕意志投影来干涉此地!
就在这僵持的瞬息之间,姜石年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强压下伤势,将共工水精、残余神力以及对苍生的大爱信念,全部注入手中的禹王石臼之中,对听訞喊道:“就是现在!最强之音!”
听訞会意,将所有药草精华倒入,与姜石年合力,将药杵狠狠捣下!
咚!!!!!!! 一声前所未有、清越激昂、蕴含着无尽可能生机与秩序渴望的巨响,猛然爆发!
声波所过之处,被冻结的黑色冰川纷纷碎裂!魔音被彻底驱散!城内陷入疯狂的民众眼神恢复清明!甚至连那混沌核心的冰冷眼球,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极度克制它的“纯净之音”而出现了一瞬间的涣散!
禺强的虚影微微点头,随即消散无踪。他的干预,只为争取这一线生机。
“撤。” 一个冰冷而充满不甘的意念从混沌核心传出。
下一刻,那无尽的恶浊之潮,如同来时一样突兀,迅速地退去,缩回四面八方的天极,消失不见。昏暗的天空逐渐恢复光亮,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大地和惊魂未定的生灵。
陈都,守住了。但代价惨重。守护大阵破碎,瑶姬重伤,九条天龙奄奄一息,姜石年神力耗尽,城内死伤无数。
姜石年半跪于地,望着退去的潮汐,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沉重。混沌核心展现出的可怕力量,以及禺强那“过界了”的警告,都预示着,这绝非结束。
真正的天地大劫,已然拉开序幕。而他们,才刚刚窥见其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