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祁钰的心沉到谷底。
跟丢了?
被人截了?
这绝非巧合!
是谁?皇帝?靖王?还是沈家?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从头到尾,他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寻找遗物是,拿到这封该死的信是,甚至那小太监恰好的失言也是!
一个无形的网,早已将他罩在其中。
“乌斯藏那边呢?拉姆有回信吗?”他强压下翻腾的怒火与不安。
幕僚摇头,“没有,我们派去的信使也没回来,王爷,拉姆王子那边,会不会……”
“闭嘴!”
楚祁钰低吼一声,眼中布满血丝。
拉姆这条线,如今也成烫手山芋。
皇帝若真顺着弩箭的线索查下去,不,皇帝已经怀疑了!
他必须断尾求生!
“去,把府里所有与乌斯藏有关的物件,书信,全部处理掉,烧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能留,还有,那几个知道此事的……”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狠戾。
幕僚浑身一颤,连忙应下,“是!属下这就去办!”
幕僚连滚爬爬地退下后,楚祁钰独自坐在黑暗中,胸膛剧烈起伏。
他从未感到如此被动,如此无力。
靖王楚砚沉!还有那个柳云萱!定是他们!
这对看似病弱无能的夫妇,竟是如此阴险毒辣!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皇帝虽然猜忌,但毕竟没有实证。
只要他咬死不认,处理干净首尾,再立些功劳,对,流民!
流民安置的差事还在他手上,这是他翻盘的机会!
只要把事情办得漂亮,让皇帝看到他的能力与忠心,或许还能挽回一二。
…………
宫车碾过积雪未消的官道,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柳云萱坐在车内,心神不宁。
今日是太后移灵山陵前的最后一场大祭,楚砚沉以病体畏寒,恐御前失仪为由未至,由她独代靖王府入宫尽礼。
仪式冗长悲肃,加之与永王几次视线交锋中察觉到的阴沉与隐忍,她心头那根弦始终绷得紧紧的。
车轮声里,她闭目梳理着连日来的种种线索。
突然,马车毫无预兆地停下来。
惯性让柳云萱身形微晃,她立刻警醒,指尖悄然探入袖中暗袋。
“周伯,何事?”
她扬声问,声音平稳。
车外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风雪掠过街巷的呜咽。
周伯没有立刻回答。
柳云萱心中警铃大作,正欲掀帘查看,一道苍老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贴着车壁响起,带着几分熟悉的沙哑与玩世不恭,“靖王妃,故人来访,风雪拦路,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声音?
柳云萱瞳孔微缩。
是鬼医莫问!
她立刻示意玳瑁莫要妄动,定了定神,轻轻推开车门。
寒风裹挟着细雪扑面而来,只见官道旁一处早已歇业的店铺屋檐下,站着个浑身裹在灰扑扑旧棉袍里的干瘦老者。
他肩上搭着个破旧的药箱,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下半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和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
周伯和几名护卫如临大敌,手按刀柄,却又不敢上前。
此人出现得太过诡异,仿佛凭空冒出,且气息飘忽,令人捉摸不定。
“莫老先生。”
柳云萱步下马车,微微颔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客气,“一别多日,不想在此巧遇,老先生回京,可是有何指教?”
她心中飞快盘算,莫问此刻现身,绝非偶然。
莫问嘿嘿低笑两声,声音在空旷的雪夜街巷中显得有些瘆人,“指教不敢当,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赶在风雨到来前,送件东西给王妃罢了。”
他边说,边从怀里慢吞吞地掏出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件,看上去像是一封加厚的信函。
“受人所托?”
柳云萱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不知老先生受何人所托,所托又是何事?”
莫问却没有直接回答,将那油布包在手里掂了掂,浑浊却精光内蕴的眼睛透过帽檐阴影,直直看向柳云萱,仿佛要透过她沉静的外表,看进她灵魂深处,“王妃可知,老夫为何自称鬼医?”
他忽然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柳云萱微怔,旋即答道,“听闻老先生医术通神,能治常人不能治之症,能从阎王手中抢人。”
“抢人?”
莫问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老夫抢的不是阳寿将尽之人的命,是那些被命运,被秘密,被阴谋拖入鬼门关,本不该死之人的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飘忽,“有些病,根子不在身上,在心上,在血脉里,在来历不明的过往中。”
柳云萱的心猛地一沉。
血脉?来历不明的过往?
他在暗示什么?
莫问不再绕圈子,上前两步,周伯立刻警惕地挡在柳云萱身前半步。
莫问也不介意,停下脚步,手中油布包递过去,“此物,是一个早就该死的人拼着最后一口气,辗转托付于老夫,言明务必亲手交到靖王妃柳云萱手中。”
“他说,这里面装着的是你的病根,也是你未来能否在这滔天巨浪中站稳脚跟的砝码,是福是祸,是解脱还是更深的枷锁,全看你自己如何抉择。”
“那人是谁?”
柳云萱没有立刻去接,目光紧紧锁住莫问。
莫问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柳府,老管家,柳忠。”
柳忠?!
柳云萱脑海中瞬间闪过原主记忆中总是沉默寡言,对她却颇为照拂的老管家形象。
他不是在多年前就已经告老还乡,不久后便传来病逝的消息了吗?
一个早就该死的人,难道当初是诈死?
他又为何会有关于自己身世的东西?
还如此郑重地托付给行踪不定的鬼医莫问?
无数疑问如同沸腾的水泡在她心中翻滚。
她强迫自己冷静,鬼医莫问此人虽行事乖张,但根据之前的接触和楚砚沉的调查,其医术和人品似乎并无太大污点,且他若真有所图,不必用如此迂回的方式。
她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冰冷油布的瞬间微微一顿,随即稳稳接过。
入手沉甸甸的,果然像是厚厚的信笺,或许还夹着其他东西。
“柳忠还说了什么?”
柳云萱声音微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