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重新陷入死寂。
“王……王爷!王妃!”
幸存的侍卫连滚带爬地扑到马车边,声音颤抖,“您二位没事吧?!”
柳云萱收回锐利探究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疑。
她低头看向怀中彻底昏迷,气息微弱的楚砚沉,脸色青白,唇色泛紫,显然惊吓过度,病势危重。
“快!”
柳云萱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立刻回府!用最快的速度,另外,留两个人看守现场,等京兆尹的人来,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对外透露半分,违令者死!”
“是!是!”侍卫们被她此刻的气势所慑,连忙行动起来。
马车被勉强固定,疾驰向靖王府。
车厢内,柳云萱紧紧抱着楚晏冰凉的身体,从他腰间摸出周伯给的救命药丸,费力地喂入他口中,又取出温水小心灌下。
她的眉头紧锁。
那些黑衣人太干净了,干净得像工具,没有任何指向性。
他们是谁的人?为什么要救他们?
是碰巧路过行侠仗义,还是另有所图?为何看到楚砚沉病发也毫无反应?
她低头,看着怀中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的楚砚沉。
他浑身冰凉,昏迷中仍因痛苦而细微地颤抖,怎么看都是一个命不久矣的病弱之人,怎么看,都与刚才冷血高效的黑衣人毫无关联。
难道真是巧合?
还是说,京城的水太深,有她不知道的势力在暗中搅动。
无论如何,楚砚沉突如其来的重病做不得假,当务之急,是保住他的命。
马车在靖王府门前猛地停住。
周伯惊慌失措地带着人迎出来。
“王爷,王爷这是怎么了?!”看到楚砚沉面无人色,昏迷不醒的样子,周伯魂飞魄散。
“别慌!”
“别慌!”
柳云萱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却奇异地稳住了场面,“周伯,立刻去烧热水,要滚开的,琳琅,去我房里取那个紫檀木药箱,玳瑁,带人把王爷平抬进去,动作轻点!”
她语速极快,条理清晰,不容置疑。
下人们像是找到主心骨,立刻依言而动。
楚砚沉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已添了暖意和新被的床榻上。
他双眼紧闭,长睫不安地颤动着,唇色是骇人的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浑身冰凉。
柳云萱屏退左右,只留周伯在一旁帮忙。
她打开琳琅取来的药箱,取出强心剂和舒缓支气管痉挛的喷雾剂,凭借原主记忆里粗浅的医理知识和现代急救常识,迅速为楚晏用下。
周伯看着王妃拿出些从未见过的奇怪器具和药物,手法生疏却又带着奇异的笃定,惊疑万分。
可此刻救主心切,也顾不得许多,只能按照吩咐递热水,拧毛巾。
柳云萱又取出参片让楚砚沉含着,手指搭在冰凉的手腕,感受微弱紊乱的脉搏,眉头紧锁。
不仅仅是旧疾复发,更是极度惊惧引发的休克和心肺功能紊乱。
经过一番紧急救治,楚砚沉的呼吸终于稍稍平稳一些,脸色虽依旧苍白,可骇人的青紫渐渐褪去。
他陷入深度的昏睡,生命体征总算暂时稳住。
柳云萱松口气,这才感到一阵疲惫袭来。
她示意周伯到外间说话。
“王爷这病……”柳云萱压低声音。
周伯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下了,“王妃!王爷……王爷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受不得惊,受不得累,今日定是被那些杀千刀的刺客给吓着了!”
“是老奴没用,老奴没护好王爷……”
“起来说话。”
柳云萱扶起他,“今日之事,你怎么看那些黑衣人?”
周伯一脸茫然和后怕,“老奴听侍卫说了,老奴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那些人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武功高强得很,莫非是路见不平的侠士?”
他自己说着都觉得难以置信。
柳云萱仔细观察周伯的神情,不似作伪。
看来周伯要么是真不知情,要么就是演技极高。
“此事我已让侍卫去报官,但恐怕查不出什么。”
柳云萱淡淡道,“王府今日起加强戒备,尤其是王爷的院子,多派可靠的人手守着,饮食汤药一律经你和王嬷嬷的手,绝不可假手他人。”
“是!是!老奴明白!”周伯连连点头,看向柳云萱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依赖,“今日若非王妃在,王爷他……”
他说不下去,只是擦泪。
“王爷会好起来的。”柳云萱语气坚定,既是对周伯说,也是对自己说,“你去忙吧,我在这里守着王爷。”
周伯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柳云萱回到内室,坐在床边的绣墩上,看着楚晏沉睡的侧脸。
昏黄的灯光下,他轮廓精致得如同玉雕,却脆弱得一碰即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此刻的他,看起来无害又无助,与那些冷血的黑衣人形成鲜明对比。
她伸出手,轻轻拂开他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墨发,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皮肤,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投资对象?或许一开始是。
但现在,事情显然超出简单的商业投资范畴。
刺杀,神秘黑衣人,病弱王爷深藏的恐惧,这更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
而她,已经一脚踏了进来。
超市仓库里应有尽有,可以保他衣食无忧,甚至能缓解他的病痛,但能否在这诡谲的阴谋中护他周全?
柳云萱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
她从不做亏本买卖,既然下了注,就必须赢。
无论楚砚沉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无论这京城有多少明枪暗箭,她都得接着。
毕竟,她可是要搬空……哦不,是充实靖王府库房的人。
夜色深沉,靖王府内外却无人安眠。
侍卫加强了巡逻,下人们步履匆匆,气氛凝重。
而东厢房的灯光,亮了一夜。
柳云萱就那样守在楚砚沉床边,时不时探探他的脉搏,替他擦拭冷汗,更换额上的凉巾。
期间他又起了低烧,呓语不断,含混地喊着“母妃”或是“别过来”,声音里充满了惊惶无助。
柳云萱耐心地安抚着,喂他喝水,用酒精棉片帮他物理降温,动作算不上十分熟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后半夜,楚砚沉的体温终于降下去,呼吸也变得绵长平稳,真正陷入了沉睡。
柳云萱累极,趴在床边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天快亮时,楚砚沉悠悠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