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弘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暂时不必,他们既然送了礼,表达了态度,我们心照即可,过度接触,反会引来陛下更深的猜忌,那位王妃是聪明人,懂得分寸,待时机成熟,自有相见之日。”
他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屋宇,看到那座同样笼罩在夜色中的靖王府,声音浑厚沙哑,“这盘棋,才刚刚开始,我们且看,京城的风最终会往哪个方向吹。”
皇宫,御书房。
烛火通明,映照着楚祁正明黄色的龙袍,也映照着晦暗不明的面容。
他斜倚在铺着软绒的龙榻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紫檀木小几,听着下方暗卫统领的低声禀报。
暗卫的声音毫无起伏,将沈府宴会的喧嚣,宾客名单,重要贺礼,乃至席间一些关键的对话和反应,都巨细靡遗地复述出来。
当提到靖王府派人送去一柄百炼钢刀时,楚祁正敲击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
“沈老将军亲自接过,验看后赞了声好刀言其工艺精湛,非同寻常,在场宾客多有议论。”
暗卫陈述完毕,垂首静立。
御书房内陷入沉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楚祁正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百炼钢刀,呵呵,朕这位好弟弟,和他那位能干的王妃,人躺在病榻上,心思却活络得很呐,这礼送得,可真是恰到好处。”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鹰,扫向暗卫,“沈弘当时是何神情,除了夸赞,可还说了什么?”
暗卫回道,“沈老将军神色感慨,只言靖王王妃有心,他很喜欢,并询问王爷王妃病情,除此之外,并未多言。”
“嗯。”
楚祁正微微颔首,眼神愈发深邃,“投石问路,顺势而为,沈弘这个老狐狸,岂会看不懂这其中的意味,他收了这刀,便是接下这份心意。”
他站起身,负手在御书房内缓缓踱步,明黄的袍角在光洁的金砖上拖曳,“一柄刀,既示好,又探路,还不动声色地展示他们可能掌握着超越工部水准的冶炼技艺,柳云萱,你手里到底还藏着多少朕不知道的东西?”
他停下脚步,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与冷厉,“看来,朕还是小瞧了这对病弱的夫妻,原以为折他们的羽翼,断他们的爪牙,便能高枕无忧,没想到,他们竟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织起另一张网。”
“陛下。”
暗卫统领低声道,“是否需要对靖王府和沈府加强监视?那柄刀的来源……”
楚祁正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监视自然要加,但需更隐蔽,至于那刀的来源,就不必刻意去查,以免打草惊蛇,朕倒要看看,他们下一步还想做什么。”
他踱回龙榻边,指尖划过小几上摊开的奏章,那是沈弘请求卸甲归京的折子,上面有他朱笔御批的“准”字。
楚祁正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藏不住了么?”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传朕口谕,明日早朝后,召沈弘入宫,朕要与他叙叙旧,谈谈北疆风物,也顺便看看他那柄新得的宝刀。”
“是!”
内侍躬身领命。
楚祁正重新坐回榻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思绪却在飞速流转。
靖王府的病是真是假?
柳云萱那些层出不穷的新奇之物和这超越时代的冶炼技术从何而来?
沈弘与靖王府之间,到底达成何种默契?
还有那些在落鹰峡动手,意图挑起事端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一桩桩,一件件,如同迷雾般笼罩在他心头。
他深知,平衡已被打破。
沈弘的回京和靖王府这番举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两颗石子,涟漪已经开始扩散。
而他,作为这大楚江山的主人,必须牢牢掌控局面。
无论是功高震主的老将,还是蛰伏暗处的兄弟,亦或是那些心怀鬼胎的宵小,都休想脱离他的掌控。
“楚砚沉。”
他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眼底寒光凛冽,“你最好是真的安分守己,否则,朕能给你荣耀,也能收回一切,当年你斗不过朕,现在的你,同样只配被朕踩在脚下!”
这时,御书房外便传来阵轻柔的脚步声和内侍小心翼翼的通报声。
“陛下,皇贵妃娘娘亲自炖了参汤,正在外间候着,说想见见陛下。”
楚祁正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旋即松开,眼底闪过抹不易察觉的烦躁,但很快被温和取代。
他揉了揉眉心,扬声道,“让爱妃进来吧。”
御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股甜腻的暖香先于人影飘进来。
皇贵妃一身胭脂红云锦宫装,外罩着同色系的白狐裘斗篷,衬得她肌肤胜雪,孕肚已十分明显,却丝毫不显笨拙,反而更添几分成熟风韵。
她手中捧着精致的白玉炖盅,莲步轻移,走到御前,屈膝行礼,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臣妾参见陛下,夜深露重,陛下还在为国事操劳,臣妾心中实在难安,便炖了盏参汤,给陛下补补元气。”
她抬起眼,眼波流转,带着恰到好处的崇拜与心疼。
楚祁正伸手虚扶一下,目光在明显隆起的小腹上停留一瞬,语气温和,“爱妃有心了,你身子重,这些事让宫人去做便是,何必亲自劳累。”
皇贵妃顺势起身,炖盅放在龙榻边的小几上,亲手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参香弥漫开来。
她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楚祁正唇边,动作自然亲昵,“旁人做的,臣妾不放心,陛下快尝尝,臣妾可是守着炉火炖了两个时辰呢。”
楚祁正就着她的手喝一口,赞道,“爱妃手艺越发精进了。”
皇贵妃嫣然一笑,将炖盅放下,却并未离开,反而更贴近些,几乎依偎进楚祁正怀里。
她身上甜暖的香气浓郁,狐裘的系带不知何时松开些,露出里面与宫装截然不同的衣物。
那是一件极其大胆诱人的情韵阁新品,嫣红的蕾丝勉强遮住丰腴,镂空的设计让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与端庄的宫装形成强烈反差,充满极致的诱惑。
楚祁正的目光瞬间幽暗几分,呼吸不易察觉地粗重。
他自然认得这衣物来自何处,心中对柳云萱那无孔不入的生意网更多一层忌惮,可此刻美人在怀,温香软玉,那点忌惮很快被升腾的欲望压过。
皇贵妃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的变化,心中得意,伸出染着蔻丹的纤纤玉指,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声音愈发娇嗲,“陛下,您摸摸,咱们的皇儿今日可活泼了,踢了臣妾好几下呢,定是个健壮活泼的小皇子,急着想出来见他的父皇呢。”
楚祁正的手覆上她的肚子,确实感受到里面有力的胎动,眼神柔和些许。
这是他期盼已久的皇子,是稳固江山,延续血脉的希望。
楚祁正的手掌感受着皇嗣有力的胎动,心中那份因朝局而产生的烦躁确实被冲淡不少。
他登基多年,子嗣却一直不丰,后宫所出多为公主,如今皇贵妃这胎被太医多方诊脉,都言是男胎,自然珍视万分。
皇贵妃见他神色缓和,眼中得意更甚,依偎在他怀中,指尖在胸前若有似无地画着圈,声音带着一丝娇憨的抱怨,却又像是无心之言,“臣妾听闻,沈老将军此次设宴,靖王府又大放异彩。”
“没想到两个病秧子人没到,倒是抢了风头,陛下待靖王殿下和靖王妃也是仁至义尽了,听闻他病重,赏赐药材,派太医,关怀备至,只是……”
她顿了顿,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楚祁正,仿佛只是闲话家常,“说起来,靖王与王妃成婚也有些时日了吧?竟一直没听闻有什么好消息,按理说,年轻人不该如此,臣妾听闻靖王妃身子骨似乎也不太好,整日病恹恹的,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