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砚沉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陛下要的是平衡,安郡王势大,需敲打,我此番在北疆行事,虽于国有利,却也触及陛下忌讳,同样需警示,眼下这般处置,在他看来,最为妥当。”
他顿了顿,看向柳云萱,眸光深邃,“倒是你,经此一事,彻底站在风口浪尖,太后此番表态,意味着她已注意到你,日后你在京中行走,需更加谨慎,永王府那边……”
他话音微顿,眼底寒意稍纵即逝,“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柳云萱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平静而坚定,“我既选择这条路,便早有准备,太后娘娘的警告我记下了,该做的事,我一样不会少做,醉仙楼,翰墨雅集,情韵阁,还有占股的销魂阁,不仅是王府财源,更是我们的耳目和根基,绝不会因几句敲打便畏缩不前。”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风雨中韧性十足的青竹。
楚砚沉凝视着她,看着清澈眸底那簇不灭的火焰,心中那因宫廷倾轧而生的阴郁,竟被驱散了几分。
他缓缓道,“好,王府便是你的后盾,明枪暗箭,我与你一同应对。”
他没有再多言,但这一句承诺,却比千言万语更显分量。
柳云萱心中微暖,正欲开口,楚砚沉却话锋一转,语气凝重了几分,“北疆局势虽暂稳,内奸未清,北狄蠢蠢欲动,影传回密信,沈老将军虽已苏醒,但可身体亏损太大,恐难再执掌帅印,军权交接,仍是隐患。”
“王爷的意思是?”
“陛下不会让沈家军一直独立于外,也不会轻易让安郡王的人得手,最可能的结果,是从朝中另派将领接手,或者扶植一位易于掌控的沈家子弟。”
楚砚沉神色凝重,仔细分析着,“我们必须早做准备,确保接手北疆军权之人,即便不能为我们所用,也绝不能是安郡王的傀儡。”
柳云萱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王爷可是已有合适人选?”
楚砚沉走到书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沈慕青。”
“沈慕青?”
柳云萱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沈弘的侄孙,其父早亡,自幼在沈老将军身边长大,骁勇善战,颇有谋略,在北疆军中亦有威望,只是因其父并非嫡系,且性格刚直,不擅钻营,故此前并不显眼,最重要的是。”
楚砚沉搁下笔,目光锐利,“他与其叔父,现今沈家名义上的家主沈灏理念不合,对安郡王拉拢沈家的行为颇为不齿。”
柳云萱放下茶盏,微微挑眉,“王爷是想支持他?”
“不是明面上的支持。”
楚砚沉偏过头,凝着窗外,目光冷厉,“而是为他创造机会,让陛下和朝中诸公看到他的能力,此次北狄若来犯,便是他的机会,影会在暗中助他立下足够的军功,同时,我们需要在京城为他造势,让陛下认为,他才是稳定北疆的最佳人选。”
“我明白了。”
柳云萱伸了伸懒腰,轻轻倚靠在凳子扶手,“翰墨雅集和醉仙楼是文人雅士,官员宗室汇集之地,引导舆论并非难事,只是需要把握好分寸,不能过于刻意。”
“此事便交由王妃筹谋。”楚砚沉看着她,眼中是全然信任。
与靖王府的和谐比起来,永王府此刻充斥着如坠地狱般的冷意。
书房内。
檀香幽微,却驱不散空气中凝固的压抑。
永王楚祁钰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俊雅温润的面容此刻覆着一层寒霜。
他手中捏着一枚质地上乘的羊脂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心腹侍卫垂首立于他身后,低声禀报着永寿宫内发生的一切,包括永王妃如何在太后面前委婉进言,以及柳云萱如何应对,太后的最终态度。
随着侍卫的叙述,楚祁钰脸上的寒意越来越重,眸底翻涌着怒意与一种被冒犯的冷冽。
他精心维持的平衡,小心翼翼对柳云萱释放的善意与欣赏,竟被自己这个愚蠢的王妃以如此拙劣的方式打破,甚至闹到了太后面前!
“砰”的一声轻响,他手里价值连城的玉佩重重按在紫檀木窗棂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音。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楚祁钰的声音不再温和,带着一种冰冷的怒意,“谁给她的权利,去太后面前搬弄这等是非!”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利箭般射向侍卫,“王妃现在何处?”
“回王爷,王妃……王妃正在自己院中。”
侍卫感受到王爷身上散发出的骇人气势,头垂得更低。
楚祁钰不再多言,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径直走向永王妃所居的院落。
院内灯火通明,永王妃正对镜卸妆,从镜中看到楚祁钰面色阴沉地闯入,心中先是一慌,随即强自镇定,起身迎上前,脸上堆起温婉的笑容,“王爷,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可用过晚膳了?妾身让厨房……”
“闭嘴!”
楚祁钰厉声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之威,吓得永王妃浑身一颤,后面的话生生噎回去。
他走到她面前,俯瞰着她,眼神冰冷如刀,再无半分平日里的温和疏离,“本王问你,今日你是否去了永寿宫,是否在母后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
永王妃脸色瞬间煞白,眼神闪烁,强辩道,“王爷,妾身……妾身只是去给母后请安,闲聊了几句家常而已,并未……”
“并未?”
楚祁钰嗤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与失望,“你以为母后宫中之事,能瞒得过本王?还是以为你那些含沙射影,挑拨离间的小伎俩很高明?”
他步步紧逼,语气愈发森寒,“柳云萱是靖王正妃,是本王的弟妹,你身为永王妃,不知维护皇室体面,谨守本分,反而因一己私心,蓄意构陷,污人名节,甚至搬出母后来施压,你将本王置于何地?将永王府的颜面置于何地?!”
永王妃被他连番质问逼得倒退一步,跌坐在绣墩上,泪水瞬间涌了上来,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王爷!妾身……妾身也是一心为王爷,为王府啊,那柳云萱不过一商贾之女,何德何能引得王爷如此关注,妾身是怕王爷被她迷惑,行差踏错,坏了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