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萱迅速压下心头的波澜,唇角弯起温婉得体的弧度,“有劳孙公公跑这一趟,请容我更衣,便随公公入宫。”
“王妃请便,奴才在此等候。”孙公公笑容不变。
柳云萱回到内室,玳瑁紧随而入,低声道,“王妃,太后此时召见,恐非善意。”
“我知道。”
柳云萱眼神清明,带着一丝冷意,“他们想分开我和王爷,逐个应对,王爷那边面对的是陛下的质询,而我这边,恐怕要面对太后的关怀和敲打了。”
她迅速换上一套符合王妃品级,庄重却不失清雅的宫装,对镜整理钗环时,眼神已变得坚定而沉静,“躲是躲不过的,既然来了,便去会一会,正好,我也想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片刻后,柳云萱登上太后派来的软轿。
轿子晃晃悠悠,穿过繁华的街市,驶向那红墙金瓦,天下权力中心的皇城。
轿内,柳云萱轻轻握紧袖中的手。
北疆的危机暂解,京城的博弈却刚刚进入最激烈的阶段。
楚砚沉在御前面对风刀霜剑,而她,即将踏入的是太后精心布置的,另一处不见硝烟的战场。
她深吸一口气,眸光渐锐。
无论前方是何种龙潭虎穴,她都必须闯过去。
为了王爷,为了北疆的稳定,也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
软轿稳稳地进入宫门,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只留下深宫特有,令人屏息的寂静与压迫感。
皇宫,御书房。
楚祁正端坐龙椅之上,面色看不出喜怒。
下方除了楚砚沉,安郡王楚凌竟也在场,脸色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朕刚刚收到北疆八百里加急军报。”
楚祁正缓缓开口,目光扫过下方两人,“沈老将军重伤垂危之际,幸得靖王妃筹措奇药,由靖王府派人千里驰援,方才转危为安。”
“然,送药队伍在黑风坳遭遇埋伏,经查,乃北狄黑狼部死士所为,其中似乎还混有一些来历不明之人。”
他话音一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安郡王,“安郡王,朕听闻,你门下似乎有人与北狄商人过往甚密,对此,你有何解释?”
楚凌心头一跳,连忙出列,躬身道,“陛下明鉴!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岂会与北狄有所牵连,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污蔑臣清白,至于北疆之事,臣亦深感痛心,但此事与臣绝无干系啊陛下!”
他语气激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楚祁正不置可否,又看向楚砚沉,“靖王,你抱病在身,仍心系北疆,王妃更是功不可没,只是,靖王府私自派遣人手前往北疆,虽说是为救人,却也难免惹人非议,可知罪?”
楚砚沉躬身,声音平静无波,“臣知罪,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沈老将军性命攸关,北疆稳定系于一线,臣不得不行权宜之计,若陛下要责罚,臣甘愿领受,只求陛下明察秋毫,莫让忠良含冤,令勾结外敌,残害同胞之徒逍遥法外!”
话语铿锵,最后一句,更是意有所指地瞥了安郡王一眼。
安郡王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楚祁正看着下方这对貌合神离的兄弟,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如何不知其中关窍?
安郡王野心勃勃,勾结北狄之事恐怕并非空穴来风,而靖王此次虽然僭越,却实打实地稳住北疆,功大于过。
更重要的是,靖王妃那个商户女,竟有如此能耐和渠道,弄来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奇药。
他沉吟片刻,最终开口道,“罢了,靖王此次虽行事不妥,然念在其初衷是为救人和稳固边防,功过相抵,不予追究,安郡王,你御下不严,惹出诸多非议,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月,好好清理门户!”
这处罚,对安郡王而言,不痛不痒,却也是一种警告。
“臣……谢陛下隆恩。”
安郡王咬牙谢恩,心中却恨极楚砚沉和柳云萱。
“臣,谢陛下。”楚砚沉也平静谢恩。
“都退下吧。”
楚祁正挥了挥手,显得意兴阑珊。
两人退出御书房,在宫门外相遇。
安郡王楚凌阴冷地盯着楚砚沉,压低声音,恨恨道,“楚砚沉,你别得意,这次算你运气好,咱们走着瞧!”
楚砚沉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回了一句,“皇兄还是先管好自己门下那些来历不明之人吧。”
说完,不再理会他,径直登上靖王府的马车离去。
楚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与此同时,永寿宫内,檀香袅袅,气氛却不同于往日的祥和宁静。
永王妃正坐在太后下首,拿着绣帕,轻轻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痕,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与担忧,“母后,王爷他近日心思愈发重了,时常对着一些书画出神,妾身这永王妃的位置怕……怕是……”
她欲言又止,恰到好处地流露出难以启齿的模样。
太后斜倚在凤榻上,指尖拨弄着一串沉香木佛珠,闻言眼皮微抬,声音听不出情绪,“怕什么,难不成永王还能休了你?”
永王妃咬了咬唇,仿佛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道,“妾身瞧着,王爷似乎对那靖王妃存了些不该有的心思,妾身份位不敢妄加揣测王爷心意,只是担心王爷一时糊涂,损了自身清誉,更怕坏了皇室体统,这才不得不来禀明母后。”
说完,满是委屈的脸颊又闪过抹难色,“妾身又不敢得罪靖王妃,怕……怕王爷怪罪,也只能来您这说说心里话。”
太后拨弄佛珠的手微微一顿,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只淡淡道,“你就把心放肚子里,你这永王妃是哀家亲自挑选的,没人敢拿你如何。”
正在这时,宫人入内禀报,“太后娘娘,靖王妃到了,在殿外候见。”
太后眯起双眼,转动佛珠的手戛然而止。
永王妃收敛神色,端坐一旁,恢复了一派温婉模样。
“宣她进来。”
太后声音平和,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