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疲惫中缓慢流淌。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敲打着濒临崩溃的神经。陈凡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徘徊,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用那残存的一丝“回响”之力,如同盲人触摸般,艰难地感知着周围伙伴们的状态。
微弱的生命信号如同风中残烛,但好在,没有再继续熄灭。
赵铁柱是第二个完全恢复意识的。他强大的体魄和金刚不坏的底蕴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没有试图起身,而是就着趴伏的姿势,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的节奏进行深长的呼吸。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能吸纳周围天地间那微薄却不再蕴含死寂的能量,每一次呼气,都带出体内的些许淤血和浊气。古铜色的皮肤下,几乎熄灭的气血开始如涓涓细流般重新流淌。
苏月也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依旧清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她尝试调动剑心,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那无垢剑意仿佛彻底沉寂了。她没有慌乱,只是静静地躺着,开始以内视之法,如同梳理乱麻般,一点点尝试重新凝聚一丝最本源的剑气,哪怕只有发丝般细微。
另一边,林火和林冰兄妹几乎同时苏醒。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伸出手,艰难地握在一起。冰与火的力量无法调动,但他们彼此的存在就是最好的慰藉和支撑。他们开始模仿赵铁柱,进行缓慢的呼吸吐纳,试图唤醒体内最深处的生机。
阿蛮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挣扎着想要抬起头,最终却只能将下巴抵在焦土上,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野兽的本能让他即使在重伤状态下也保持着对环境的警觉。
最让人惊喜的是叶轻柔。她周身那微弱的绿芒虽然黯淡,却异常稳定,并且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开始自主地吸收着周围环境中残存的、微薄的生机能量。她甚至无意识地引导着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生命气息,缓缓流向离她最近、状态最差的白芷,滋润着后者枯竭的脉络。
王小明是最后一个苏醒的。他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早已在爆炸中粉碎),眼神有些迷茫,随即迅速聚焦,开始下意识地分析自身和周围的环境数据。“身体机能受损度87.3%,能量水平低于安全阈值,环境能量趋于稳定,魔神力场消失……生存概率计算中……”他喃喃自语,用独特的方式确认着现状。
陈凡看着伙伴们陆续以各自的方式挣扎求生,心中那股沉重的压抑感稍稍减轻了一丝。他还不能动,只能竭力维持着那丝“回响”,如同一个破损的枢纽,微弱地链接着大家,传递着“我还好”、“坚持住”的简单意念。
他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飘向那片焦坑。
林夜存在的痕迹已经彻底消失,只有那枚徽章,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在渐渐变得明亮的晨曦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响起,来自白芷的方向。
陈凡立刻将“回响”聚焦过去。
白芷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终于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她的眼神涣散而迷茫,充满了痛苦。预知与净化之力过度透支的反噬远超他人,她的灵魂仿佛都被撕裂了。
“冷……”她无意识地发出细微的呢喃,身体微微发抖。
离她最近的叶轻柔似乎感知到了,那微弱的绿芒努力地、笨拙地向白芷的方向延伸了一点点,试图带来一丝温暖。
陈凡心中一动。他积攒了许久的力量,努力调动起一丝“回响”,不是用于感知,而是用于……共振。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丝回响,轻轻触碰叶轻柔那逸散的生命绿芒,再通过绿芒,极其轻柔地抚过白芷的额头。
这是一种安抚,一种无声的告知:“我们在,安全了。”
白芷身体的颤抖慢慢平息了一些,涣散的眼神似乎也凝聚了一点点。她似乎认出了那熟悉的回响波动,极度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安心,再次沉沉睡去,但这次的睡眠,不再是昏迷,而是带着一丝修复意味的沉睡。
做完这一切,陈凡几乎再次虚脱。但他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
他们失去了很多,但他们还在。彼此的羁绊,在这种绝境中,化为了最坚实的求生绳索。
阳光终于彻底驱散了紫日的余晖,金色的光芒洒落在焦黑的归墟之岛上,也洒在这些横七竖八、伤痕累累的幸存者身上。
温暖取代了冰冷。
虽然依旧无力,虽然前路迷茫,虽然伤痛依旧,但活下来的实感,以及这久违的、正常的阳光,仿佛给每个人冰冷的身心都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赵铁柱终于积攒了一点力气,他用胳膊极其缓慢地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看到大家都还活着,咧了咧干裂的嘴,想笑,却扯动了伤口,倒吸一口凉气,最终只是沙哑地吐出两个字:
“……挺好。”
是啊,还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还能感受到伙伴的气息,这就已经……很好了。
废墟之上,微光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