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泊眼底阴郁望向窗边没动,他像是看着喻离又像是看着廖清。
半晌,他开口:“我就来看看,没事我就走了。”
说着不顾廖清哀伤震惊的目光,转身走几步又顿住,他的停留给了廖清希望,廖清挽留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陈泊毫不留情打碎。
陈泊推开门:“对了,我以后不会再……常来。”
陈泊话音一转在看见一边的喻离拐了个弯,难得迟疑了一下。
他这番言论颇有些划清界限的意思,但要知道廖清并不是一个好母亲。
小时候父亲仗着男人引以为傲的力量家暴他和廖清,廖清在挨完打后意识总不清醒列斯在一个崩溃的边缘,岌岌可危。她似乎迫切的要找一个能宣泄她情绪的出气孔,于是六岁的陈泊成了宣泄之口。
廖清掌控欲强,她认为没有什么是永久的,要想让一个东西完完全全属于她,都需要她抓在自己手中,包括人。
但她没有能力,只有陈泊受她摆布。她想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并非无用,强行断了陈泊的所有兴趣逼迫陈泊一心扑在学习上,学习不好或是一旦有别的念头,陈泊就会被抽成陀螺。
童年别人借给陈泊的漫画被撕了个粉碎,尽管陈泊告诉了朋友真相,朋友也表示不介意,但陈泊能明显感觉到了友人的疏远。对此陈泊很内疚,想办法攒钱还了一本给朋友,朋友却表示不需要了。
长大后,廖清掌控一切,陈泊学会了隐忍。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儿子不是亲生的,听闻喻家要接回陈泊,廖清万般不愿,陈泊属于她,没有谁能够夺走!
但陈泊一改常态由不得她。
笼子里的鸟终究挣脱束缚翱翔天际,更何况是本该属于天空雄伟的鹰。
雏鸟的假象是虚假的,陈泊的人生也是虚假的。
眼前的廖清又一次发疯,在病床上大喊大叫引来了护士。
护士按着目眦欲裂的她,注射镇定剂。
很快廖清安定下来,失去意识。
陈泊漠然的看着一切,可笑的是想要掌握一切的人最终连自己都掌握不了。
摊在病床上像张纸一般依靠别人为生。
喻离也是心软,管了这个烂摊子吃力还讨不到好。
抬头发现喻离也望着那边,无波无澜。
许是感受到他的视线,喻离回望。良久,陈泊一歪头,喻离看似乖巧地跟着他离开了。
病房门外,此时接近晚间,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陈泊看他一阵,长短不一的伤痕没有经过认真处理,没有到破相的程度,反倒给那张完美的脸上增加了破碎感。
他发现他真是疯了,居然觉得这张脸怎么看都有风姿。
不知是不是因为认识到这点,陈泊声音带着不自觉的冷意,让喻离不自觉犯怵。
“脸怎么了?”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腔,几乎是触发条件,下意识令人想到不美妙的事情。
陈泊声音压得很低,颇有种山雨欲来的意味。
喻离拿不准他什么意思,这是在讨厌他?觉得他在他眼皮子底下闹事?喻离不理解,明明他已经和喻家没有关系了。
但面对近乎是逼问的语气,喻离还是讷讷说:“……不小心蹭到了。”
本着离这位凶神越远越好的人生信条,喻离说了一声便想走。
陈泊拧着眉,直接拉住人。
被一只大手钳着很不好受,滚烫的手掌贴着他的皮肉犹如铁钳,挣脱不得,丝丝麻麻的痒意迅速从腕骨处炸开向周围的皮肉扩散。
“你干什么?!”喻离是真被吓到了,他本就不习惯与人触碰还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平静的湖泊被陡然而来的乱石打破,令他顾不得仪态。
“你准备顶着这伤到什么时候?”陈泊沉声问他:“你想破相?”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没关系吧!
喻离很想这么问,但他陈泊气场强大,语气算得上咄咄逼人。喻离怂得将话生生咽了下去。
喻离挣扎的幅度小了,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宽阔的后背。虽然不知道陈泊抽的什么疯,不过好在没有恶意,喻离便稍稍安心。
他可不想领盒饭。
等来到护士站,陈泊跟护士说明情况,护士便请他上前来,动作轻柔得拿棉签给他上药。
被冰凉的棉签怼着脸,喻离下意识就想躲,但抑制住了自己的下意识反应,僵直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看伤口被得当处理,陈泊的脸色总算缓和,喻离手指蜷起又放开,放开又蜷起,反复如此,眼睫毛在护士每一次动作下高频煽动,尽管如此他还是听话的没动。这副模样比刚刚看上去乖多了,倒是有些在直播间时软软喊他哥的感觉了。
喻离眼神躲闪,依旧没看他。
陈泊听见他轻声说:“谢谢。”
很真诚,也是真的很小声,犹如一片轻轻拂过的羽毛。陈泊正欲以没听清为由让他再说一遍,被人无情打断。
打扮得一丝不苟的女人踩着高跟犹如敲击着人的心理防线,她用极具威严的声音说:“小泊,你在这里干什么?”
仿佛被人抓了个正着,陈泊的心一点点落了下去。
喻离同他一样,只听声音不用看他都知道来人是谁。
是他的养母、喻家的夫人,葛珠。
葛珠一双精明的眼睛从这位前儿子身上划过,冷笑一声:“你怎么跟这种人待在一起。”
她刻薄的语气毫不遮掩,似乎面前的人是与她朝夕相处十余年的孩子,而是仇家。
“这种阴沟里的老鼠,也配你亲自来见?”
陈泊看都没看她,眼神紧紧凝视着喻离,他觉得很不对劲。
待他细看,才发现那身形竟是在发抖,犹如秋天里萧条的树枝。
喻离陷入了一种极大的恐慌,像是淹没在潮起潮落的海域,口鼻全被潮湿的海水漫过,无法呼吸。
如果说拿陈泊和葛珠比较,对葛珠的恐惧根深蒂固。
一个未来会让他死,一个已经让他死过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