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我将母亲的身体平放在地上,用指尖为她理顺了被风吹乱的发丝。
然后我站起身,看向苏栖野,掌心对着他的胸口。
体内的那股神力仿佛感知到了我的意图开始活跃起来,朝着我的掌心汇聚,一团柔和的金色光芒,在我掌中凝聚成形。
“你要做什么?”苏栖野眉头微微蹙起。
“母亲的神力可以为你重塑肉身,这是她留给你的。”我道。
“我不需要。”他拒绝得干脆,“你留着。”
我摇了摇头,“不,我这次来昆仑,本就是为了帮你,我不能让她最后的遗愿也落空。”
不等苏栖野再说什么,我将掌心的光团推向他的胸膛,金色的神力如潮水般涌入他虚幻的身体,他闷哼一声,魂体剧烈颤抖起来。
那股源自上古的力正在以一种玄妙方式为他编织筋骨,重塑血肉。
他的轮廓在金光中由虚转实,半透明的身体渐渐被温润的皮肉所取代。
银色的长发不再是虚影,而是有了丝绸般的质感。
光芒散去,苏栖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唏嘘道,“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我过去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嗅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哑着嗓子开口,“我没想到,居然是用这种方式为你找回肉身。”
苏栖野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脑。
“我也没想到。”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秋暮朝,其实我对找回肉身这件事早就不惦记了,你不为我动用神力也可以的。”
我从他怀里抬起脸,“如果没有肉身,你的魂魄随时都有再次碎裂的风险,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你了,现在这样……也算是解决了我的一桩心事。”
苏栖野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我抱得更紧了些。
我和苏栖野一起将母亲葬在了昆仑山的死亡谷内。
这里寸草不生,风声呜咽,却也是昆仑神脉的核心所在。
我想,让她回归这片她守护了一生的土地,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我没有给她立碑,昆仑神女,本就不该被一块小小的石碑所束缚。
她属于这片天地,属于昆仑的每一寸山河。
我跪在坟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额头抵着冰冷的土地,我轻声说,“妈妈,女儿走了,来世,我还要做你的女儿。”
苏栖野站在我身侧,也对着那座没有墓碑的坟恭敬说道,“多谢你让我找回肉身,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秋暮朝的。”
我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怎么照顾?你连烧饭都不会。”
“你就认准会做饭这件事了吗?我是族长,又不是厨子!”他理直气壮道。
我故意说,“那你可以学啊,你看鹤眠不就学得蛮好的……”
话还没说完我就卡住了,宋鹤眠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总是猝不及防的扎进我心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个曾经为我洗手作羹汤的清冷少年,如今已成了满手血腥的邪神,我再也不能吃到他为我做的饭了。
苏栖野察觉到我的失神,晃了晃我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将我从痛苦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走吧,我们回家。”他与我并肩而行,离开了那座孤坟。
容祈和万重山站在谷口等我们。
容祈看着我们出来,轻轻叹了口气,“我们来的时候浩浩荡荡一行人,回去的时候居然只剩下我们四个了。”
司马惜言带走了烟秀秀,我妈妈魂归天地,还有……
“凌云志还是没有消息吗?”我忍不住问。
万重山道,“已……已经发布追查令了,目目目前还没有消息。”
容祈听到万重山下达的只是追查令,而不是通缉令,眉心蹙成一个浅浅的川字,但他终究没有违抗万局的决定。
片刻后,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架军用直升机悬停在死亡谷外的空地上,螺旋桨卷起的气流,吹得我们连眼睛都睁不开。
回程万重山没有再开飞机,我们四个人坐到了机舱里,749局的随行医生过来给容祈和万重山检查,打快速恢复法力的针。
苏栖野伸出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抚过我的眼睑,心疼的说,“都肿了,别再哭了,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吧。”
我点了点头,“嗯,不哭了,我妈的在天之灵肯定也不希望我沉溺在悲伤里,活着的人,日子还要过下去的。”
苏栖野手臂一伸,不容分说将我的头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睡吧,等睁开眼睛我们就到家了。”
我靠在他肩上,听着耳边规律的轰鸣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沉重的眼皮终于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等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真的已经躺在了自家柔软的大床上。
窗外的天光有些刺眼,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手摸过床头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距离我们离开昆仑山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我这是……直接睡死过去了吗?
多半是苏栖野把我给抱回来的,连日奔波,又耗费了太多法力,还经历了母亲离世的巨大悲痛,我早已身心俱疲,能撑到那时已是极限。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苏栖野端着一个白瓷碗走了进来。
“醒了?”他走到床边,将碗递到我面前,“快尝尝,我给你炖的乌鸡汤。”
这画面让我恍惚了下,先是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听到他这句话后,我瞬间睡意全无,掀开被子,翻身就要下床。
苏栖野按住我,“你要去哪?”
我惊魂未定道,“我要去看看你是不是又把我家厨房给炸了!”
苏栖野脸色一沉,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跳,“在你眼里,我就只会炸厨房?”
我果断点头。
他一脸无语道,“我没用九幽业火。”
我狐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碗所谓的乌鸡汤,“这真是你做的?”
苏栖野像是被我的怀疑刺伤了自尊心,磨了磨犬齿,“我答应过你妈妈,要好好照顾你,虽然我非常赞同那句‘君子远庖厨’,也很讨厌进厨房,但为了你,我还是愿意勉为其难学学的。”
说实话,不感动是假的,但不敢动也是真的。
我视线瞥向那碗颜色不太对的汤,严重怀疑苏栖野做的这玩意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