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通往浮云台的白玉阶深入云霄，一眼望不到尽头。
我怔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苏玉莲，你别欺人太甚！”容祈薄唇因愤怒而抿成一条直线，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苏玉莲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哪里欺负她了？小野被她害死了两次，魂飞魄散，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了！
我这个做姑姑的，让她跪下给小野磕几个头赎罪很过分吗？”
容祈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到了极点，“苏栖野并不是被小朝害死的，他自愿为小朝牺牲，他是心甘情愿的，你又怎能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小朝的头上！”
“自愿？”苏玉连嗤笑了声，嗓音尖锐而刻薄，“那我倒要问问你，我应该怪谁？”
她那双艳丽的狐狸眼里燃着烈火般的恨意，似要将我焚烧，“千年前，我把他交到秋暮朝手上，是为了让她护着他！可她呢？身为师父，为师不尊！
不教小野法术，任由他胡闹也就算了，还让他为了她几次三番涉险，最后连命都没了！
你说，我不怪她，我还能怪谁？”
我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玉莲，耳边嗡嗡作响。
师父？
我嗓音干涩得不像自己，“前世，苏栖野是我的……徒弟？”
苏玉莲轻蔑道，“不然呢？你以为你们是什么关系？”
周遭声音突然抽成真空，整个人像被冰封住，动弹不得。
我只知道宋鹤眠是我的徒弟，原来苏栖野也是我的徒弟？
可我都做了什么……
我竟然跟自己的徒弟拜堂成亲了！
苏玉莲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的讥诮愈发深了，“秋暮朝，你这个师父当得可真是失败透顶！
我听说，你还有个徒弟因你而堕入邪道，他对你的态度也是暧昧不明，可见你就没教过他们半点好事！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信了你的鬼话，让小野拜你为师！”
容祈眉头深深蹙起，俊朗的面容上覆盖着一层寒霜，“苏玉莲，你说话注意一点！小朝她什么都没做过，都是宋鹤眠和苏栖野他们自己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苏玉莲冷笑道，上下打量着容祈，语气变得愈发轻佻，极尽羞辱，“哦，我险些忘了，容主任也是她的入幕之宾吧？
秋暮朝，你可真够厉害啊，有两个徒弟为你死心塌地，又勾搭上了南容的继承人。
能不能教教我，你究竟给你们都吃了什么迷魂药，一个个都被你弄得五迷三道的？这媚术可比我们狐族传承了万年的本事还强呢！”
“苏玉莲！”容祈厉声喝道，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是动了真怒，“把你嘴巴放干净点！”
“老娘就不！”苏玉莲双手叉腰，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神色凌厉，“怎么？说到你们心坎里了？有胆子做，没胆子让人说啊？”
“喂！”凌云志看不下去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我说你这个老娘们，刚才我还觉得你长得蛮漂亮打算改口叫你妹妹，你怎么一点大局观念都没有啊！
我知道苏栖野死了你很难受，但你不能不讲道理啊！
苏栖野是为了守护龙脉而死，是为了整个华夏而死，他称得上一句英雄。
如果他是我们人族，要风风光光葬进国家烈士陵园的，你现在这样做，就是在诋毁他的名誉你知道吗？”
苏玉莲听完，冷笑更甚，“你们守陵人想要守护你们那破龙脉，我没意见，那是你们的职责。
可小野是狐族族长，要不是听了这个女人的挑唆，他怎么会傻到置整个狐族于不顾，牺牲自己去救那什么狗屁龙脉！”
凌云志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苏玉莲怼了回去。
“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华夏的龙脉断了跟我们狐族有什么关系？青丘远在海外仙山，又有上古结界庇护，哪怕全天下都毁灭了，也波及不到我们青丘这来！
英雄？哼，哪轮得到他苏栖野出这个头！”
凌云志被她这番言论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你这是种族歧视！是狭隘的民族主义！”
“我就是歧视了，怎么着吧！”苏玉莲下巴一扬，不再理会他们，目光重新落回到我的身上，那股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我溺毙。
“总之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她秋暮朝如果不从这里三步一叩首磕长头上去，就滚出青丘，永远都别想再见小野！”
容祈咬牙道，“你这样做，如果苏栖野泉下有知，他肯定会怨责你的。小朝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不该这样对她！
况且你又不是苏栖野的父母，你只是他的姑姑，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苏玉莲脸上所有的情绪都褪了下去，语调极冷，“就因为我是他的姑姑，我才会这样做。”
她的声音里没有了方才的歇斯底里，只剩下疲惫和痛惜，“如果我是小野的爹娘，儿子为甘愿为心上人去死，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无话可说。
可我不是。
他的父母临终托孤，让我务必扶持他为族长，护他周全，我却没有做到。
我把他交给了秋暮朝，结果他为她魂飞魄散……
我对不起兄嫂的嘱托，是我害了他！”
苏玉莲看向容祈，询问道，“如果苏栖野是你的亲侄子，他为了一个女人死了两次，你还会允许那个女人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容祈喉结滚动，竟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我苦笑，是啊，将心比心，谁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容祈，凌云志，你们都别说了。”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她说得对，这种事换做是谁都无法容忍。
不管是苏栖野心甘情愿，还是我无意挑唆，归根结底，他都是因我而死，我有错。”
“大侄女，你别被她pUA了呀，这老娘们就是故意在道德绑架你！”凌云志急切道。
我摇了摇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前世竟然还是苏栖野的师父……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更应护徒弟周全。”
“可我这个师父，当得太不称职了。”我凄然一笑，“我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魂魄尽碎，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愿意磕长头，为他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