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上前,将我从泥地里扶起来。
他叹了口气,试图安抚我几乎崩溃的情绪,“小朝,你也别太难过了,七爷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如果再哭出个好歹来,岂不是让他白死了?”
我就是知道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所以我才又生气又难过。
他都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就自作主张替我去死。
他是妖族,守陵人的责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难道觉得自己替我死了,我就会开心快乐的过完后半生吗?
但同样我又深深自责,如果我能早一点看明白自己的心意,他就不会怀疑我对他的情意,认为我会跟宋鹤眠在一起。
我刚破除钟情咒,与他明确了感情,为何偏偏他却走了……
恨迟来相逢,恨聚散匆匆,更恨老天为何难容有情人得善终。
我被凌云志扶起来,视线茫然向四周看去,却瞥见容祈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都变成了青紫色,触目惊心得甚至有些吓人。
毒素如同藤蔓,沿着他的血管遍布全身,在他白皙的皮肤下勾勒出狰狞的纹路。
他已无力支撑,全靠凌云志另一条手臂托着才没有倒下。
我逐渐清醒过来,苏栖野走了,但我们每个人的身体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再在这里耗下去,光是失血、失温,还有无孔不入的瘴气就足以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我抹了把脸,擦干了脸上未干的泪痕,可心里的那个窟窿,却怎么也堵不上。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我们……”我开口,声音嘶哑得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吧。”
我挣开凌云志的手,踉跄着走到司马惜言身边,帮他扶起了昏厥的烟秀秀。
烟秀秀的身体软得像一团棉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们这一队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每个人都已到达了极限,全靠生的渴望在支撑。
来时的路已经被坍塌的墓室堵死,我追着苏栖野出来的匆忙,走的是与来时不同的路,跟先前做的标记完全是两个方向。
还好凌云志以大局为重,这时候也不再心疼钱,每到抉择路口的时候便掷下铜钱,指出的方向也都正确。
我们在哀牢山中跋涉了大半天,终于走出了那天雾瘴,来到了哀牢山石门峡的正门。
守门的保安看到我们这一群人衣衫褴褛、还浑身是血,吓得差点当场报警。
凌云志掏出了他皱巴巴的证件,在他面前晃了晃。
保安虽然不知道国家749局是上头哪个部门,但看清上面的国徽和钢印后,立刻手忙脚乱地拿起对讲机。
“喂!喂!快叫救护车!这里有紧急情况!”
很快,尖锐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几辆救护车停在了我们面前。
容祈刚被抬上担架,就因为失血过多彻底昏厥过去。
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给他挂上血袋,进行紧急输血。
司马惜言也因为灵力透支,导致脏器衰竭,被戴上了氧气面罩。
烟秀秀和凌云志的外伤很重,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护士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只有我从头到脚还全模全样。
坐上救护车来到医院,我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推进重症监护室,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断裂。
眼前一黑,我也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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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时,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转了转眼珠,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醒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费力地转过头,看到凌云志正坐在我的床边,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只脚大大咧咧地踩在凳子的横杠上,手里正剥着一个橘子。
我虚弱地开口,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我怎么了?”
凌云志将半个砂糖橘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你怎么样,自己心里没数吗?”
“为了保你,你肚子里那天精地魄都快累瘦了一圈。”他啧啧两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人家是来你这里汲取养分,寻求庇佑的,结果你可倒好,直接把人家当成法力储备器,肆意挥霍了。”
我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那里一片平坦,却仿佛能感受到两个微弱的生命气息。
我不由得苦笑一声,“这对灵物跟了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真是太遭罪了。”
“都是自己的选择。”把嘴里的橘子咽下去,紧接着又剥了一个,“它们除了你这里,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我沉默了片刻,问道,“医生怎么说?”
“营养不良,虚脱,外加情绪激动导致的心力衰竭。”凌云志指了指我手背上的输液管,“刚给你打完生理盐水,还有一瓶葡萄糖等着呢。”
我点了点头,“他们呢?司马惜言和烟秀秀怎么样了?”
“司马和烟秀秀都是肋骨骨折,脏器也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不过他们都年轻,养养就能好,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凌云志话锋一转,“倒是容祈比较严重。”
我的心一沉,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他怎么样了?”
凌云志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放下踩在横杠上的腿,“哀牢王的毒素已经遍布他全身了,医生也找不到合适的解药,现在只能靠换血透析,暂时维持着他的生命体征。”
我皱眉,虽说我对容祈已经没半点好感,却也不想看他死。
“那怎么办?”
“只能等司马那小子醒了之后再说了。”凌云志叹了口气,可能是怕接二连三的打击太大,再刺激到我,马上追加了句。
“你别小看他的治疗术,司马家的医术可是继承了华佗,讲究的便是一个生死人肉白骨。哀牢王的蛊毒再厉害,司马那小子应该也有办法解。”
听他这么说,我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那就好……”
“不过嘛……”凌云志脸上露出一丝郑重的神色。
我顿时急了,“又怎么了?你说话能不能别总是说半截!”
凌云志语气里透着同情和惋惜,“容祈那条腿,怕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