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冥城的第三日,天刚破晓,赵望秋终于悠悠转醒。
先是骨头里那股刺入骨髓的寒意悄然退去,接着身体渐渐回暖,体温一点点攀升,最终停留在如同夏日井水般微凉的状态。
她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竟闪过一丝不似八岁孩童的幽深。
“望秋。”赵华章轻声唤道。
听到母亲的声音,赵望秋眼中的阴郁瞬间化作惊喜,她扑进赵华章怀里,声音带着哽咽:“娘!太好了,我好想您……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赵华章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你很勇敢。”
感受到女儿身上异于常人的体温,赵华章嘴上安慰,心头却沉甸甸的。
焚寒蚀骨毒每年发作一次,每次持续三日,对修士而言,这无疑是致命的弱点。
她暗下决心,待家中事务安排妥当,定要前往焰天城探寻解毒之法。
顺便也要弄清楚自己体内异火的奥秘,寻常修士的异火都存于丹田,她的却盘踞在识海之中。
若在焰天城寻不得解法,就只能寄望于将来赵望秋进入宗门后,能遇到高人医治这焚寒蚀骨之毒了。
灵医前来复诊后,确认众人已无大碍,准许返家。
“那我们今日就动身回去吧。”赵望春舒展着因久卧而僵硬的身躯,语气中透着期盼。
连续三日敷药静养,她早已归心似箭,家中还有四个孩子正盼着她归来。
赵望夏虽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但胎儿总算安稳,只需安心静养便可。
“是该回去了。”赵华章望着身边众人,心中不免牵挂。
家中年幼的孩子需要照料,贺兰舟等人又都只是练气二层的修为,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暮色渐起时,赵华章带着三女一子,一行五人终于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到了久违的家。
孙家尚有三名仆从仍在石疙瘩村附近假借寻子之名,暗中监视赵望夏姐弟是否归来。
此刻见赵家人光明正大地返回,三人立刻聚在一处低声商议。
“他们竟回赵家了!”
“得赶紧禀报夫人才是。”
“这样,你们二人留下继续盯着,我独自回去通报。”
这仆人名叫许山,是许清河的同村族侄,有直入房中禀报的资格。
他在门外叩了许久,却不见许清河应答。
一问才知,孙家几位主人已数日未曾出门。
许山担心许清河修炼出了岔子,壮着胆子推开了房门。
“屋里怎会如此空旷?”许山大吃一惊。
原来许清河房中本有不少值钱物件与书籍,赵华章早已顺手将她的储物袋及贵重物品尽数收走,刻意营造出仓促逃离的假象。
其余两人的居所及洞府亦是如此。
待许山接连查看孙明川与孙白榆的房间,发现同样空荡无人后,惊得一身冷汗。
“老爷这是……携家眷逃了!”
孙家境况如何,他心中自是清楚。
只是他毫无修为在身,此地主家人少,仆从却有十余名,分摊下来活计清闲,比起别处已是难得的好去处。
如今孙家举家潜逃,为何独独不见赵望夏一同离去?
他暗自思忖,得空定要再探听一番。
许山当即将所有仆从召集起来,几番威逼之下,门房与其妻子才战战兢兢地道出实情:确实亲眼见孙明川驾车离去,还留下了一叠卖身契。
许山未再多言,将卖身契分与众人,当夜遣散仆役。
自己则转身在宅院中搜罗起来,将值钱之物尽数敛走,孙家看不上的物什,于他这凡人而言却是难得的宝贝。
最终,他按捺不住好奇,来到孙家禁地洞府前。
只见三座石门洞开,其中一座门扇已碎,内中空空如也;第二座洞府同样被搬空;第三座则显是长期有人居住,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地面竟赫然躺着一具焦黑的尸身!
许山骇然失色,“老太爷被人杀了!难怪老爷要带着夫人逃走……若让孙家族中其他人知晓,定会前来抢夺家产!”
他慌忙将洞府内剩余物品席卷大半,心中暗下决心:此地绝不可再留。
莫说去石疙瘩村,他几乎是连夜逃走。
赵华章隔了两日去燕山镇时,特意绕到孙家看了一眼。
只见府门虚掩,院内空荡,值钱的物件几乎被搬空,只剩些笨重家具东倒西歪。
她心下冷笑:这些仆人倒是胆大,竟敢将孙家搬得一干二净,还瞒下了孙振庭已死的消息。
是算准了孙家人不会再回来么?
先前灭孙家,她着实过于冲动,没有准备周全。
但是如今孙家之人消失,竟无一人关心。
民不举,官不究,自然没人去深究孙家人去哪了。
当晚回家后,赵华章取出一份假造的和离书,对众人道:“今日在镇上遇见孙家仆人,说孙家举家迁走了,留下了这份和离书。望春,你明日去把老四的户籍迁回来。”
赵望夏接过文书细看,满脸惊疑。
按理说,孙振庭既得了筑基丹,本该筑基成功才是。
莫非他筑基失败,孙明川为了躲避族人才连夜逃走?
可这未免太过巧合。
她又想起母亲前几日说的“孙家自顾不暇”……难道母亲早就知道什么?
赵家几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浮起同一个念头:莫非是母亲暗中施压,逼走了孙家?
赵华章却不知子女们的猜测。
此刻她正望着窗外夜色,盘算着更紧要的事,该去多赚些灵石了。
前几日从孙家搜出的财物,如今已清点分明:三千块下品灵石、两枚筑基丹、一座炼丹炉与一件置火盆。
至于那些灵田契与房契,因不便处置,赵华章暂且按下,未作打算。
连同她原有积蓄,以及早前从偃灵门弟子身上所得,除去这三日在玄冥城的花用,如今她手中已积攒下灵石万余,筑基丹五枚,炼丹炉两座,置火盆一件,另有一缕异火藏于识海。
赵华章心中清楚,她急需大笔灵石,为这一炉一盆一缕火寻个明路,好叫它们能光明正大地现于人前。
唯有如此,赵望夏那一手炼丹之术才不算埋没。
而若论来钱最快,莫过于城中那不见光的地下赌场。
有了炼丹这门手艺作遮掩,往后即便拿出再多灵石,也算有了正经来路。
省得旁人起疑,区区一个灵田农户,哪来这般丰厚的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