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俊宇是被院门外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和手下惊慌的低呼吵醒的。
他披衣起身,带着怒气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血液逆流,手脚冰凉——五个如同破布娃娃般被丢弃在他院门前的黑衣人,正是他昨晚派出去的心腹私兵!他们全都昏迷不醒,衣衫破损,身上带着明显的搏斗伤痕,尤其是那个被楚纪野一拳砸碎胸骨的,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不行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时俊宇的脸色在黎明前的微光中变得惨白如纸。
这不是失败,这是羞辱!是时墨白那个废物对他赤裸裸的挑衅!
他怎么敢?!他凭什么?!
“废物!一群废物!”时俊宇失控地低吼,一脚踹在旁边一个护卫身上,“连个不能感符的垃圾和一个战奴都收拾不了!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护卫们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说话。他们心中同样骇然,那五个同伴的实力他们清楚,联手之下就算对付绘纹后期的符卡师也未必会败得如此凄惨,更何况是悄无声息地被解决并扔了回来。那个战奴……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少爷,现在……怎么办?”一个心腹硬着头皮问道。
“怎么办?”时俊宇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把这些人处理掉!干净点!”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事情绝不能闹大,私下动用私兵袭击家族子弟,哪怕对方是个“废物”,也是大忌,尤其时墨白现在似乎有了被家族“投资”的价值。
他看着被迅速拖走的“垃圾”,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时墨白……你很好!这次算你走运!但这事没完!我就不信,你和你那条疯狗能一直这么走运!
***
晨曦微露,时墨白站在偏院的窗前,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他一夜未眠,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在冷静地规划未来。
楚纪野如同往常一样沉默地守在门外,仿佛昨夜那场血腥高效的搏杀从未发生。但他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更加凝练的气势,无声地宣告着一切。
家族仆役送来了早餐,比以往丰盛了许多,甚至还有一小壶助益精神恢复的灵茶。时墨白平静地接受,他知道,这是家族“投资”的一部分,也是监视的一部分。昨夜那么大的动静,家族高层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们选择了沉默。这是一种默许,也是一种权衡——他们在观望,看他和时俊宇,谁更有价值,或者说,谁更能带来利益。
这种被放在天平上衡量的感觉,让时墨白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念头。这里不是他的归宿,只是一个暂时的跳板。
他叫楚纪野进来一起用餐。楚纪野依旧沉默,但这次,他没有再拒绝坐在凳子上,尽管坐姿依旧僵硬,只挨了半边。他沉默地吃着时墨白推到他面前的灵食,动作迅速却并不粗鲁。
“昨晚,多谢。”时墨白放下筷子,看着楚纪野,认真地说道。
楚纪野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抬起眼,看向时墨白。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主人用“谢”字。他喉咙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重新低下头,继续进食,耳根却有些不易察觉的微红。
时墨白没有再多言。有些默契,无需宣之于口。
饭后,他带着楚纪野,再次来到了藏书馆。凭借家主的手令,他畅通无阻地进入了第三层。这里收藏的典籍明显更为古老和精深,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纸墨和灵木混合的奇异芬芳。
他的目标明确——寻找与“空间”、“移动”相关的符卡典籍,以及可能记载了外界地理、宗门信息的杂书。他需要为离开做准备,无论是离开的方式,还是离开后的去向。
他沉浸在书海之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三层的典籍中,汉字结构的出现频率更高,也更为复杂精妙。他一边记忆、破译,一边尝试在脑海中模拟、组合。
楚纪野则如同一个最忠诚的守卫,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三步之遥,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他的存在,让一些原本对时墨白抱有好奇或别样心思的子弟,不敢轻易上前打扰。
时墨白在一张残破的兽皮卷上,发现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结构,其核心似乎是“隐”与“踪”的组合,这让他心跳加速。若是能掌握,对于潜行和躲避追踪将有极大助益。
就在他全神贯注记忆这个结构时,一个略带阴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墨白堂弟,真是勤勉啊。”
时墨白回头,看到一个身着华贵银丝边长袍、手持玉骨折扇的青年,正是二长老的孙子,时俊明。他脸上带着看似温和的笑容,眼神却带着打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俊明堂兄。”时墨白淡淡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不欲多言。
时俊明却仿佛没看出他的冷淡,摇着折扇,自顾自地说道:“堂弟昨日在考核场上,可真是一鸣惊人啊。连家主和长老们都对你青睐有加,真是让我等羡慕。”他话锋一转,似笑非笑,“不过,堂弟也要小心些才是。这家族里,眼红的人可不少。就比如我那位俊宇堂兄,脾气向来不太好,听说他昨晚……院里似乎不太平静呢。”
他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挑拨和试探。
时墨白心中冷笑,面色却不变:“劳堂兄挂心,我自有分寸。”
时俊明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笑道:“那就好。对了,堂弟如今身份不同,总待在偏院也不像话。我名下有一处清幽别院,灵气尚可,若是堂弟不嫌弃……”
“不必了。”时墨白直接打断了他,“偏院清静,适合钻研,我已习惯。”
时俊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恢复自然:“既然如此,那为兄就不勉强了。堂弟继续,为兄不打扰了。”他深深看了时墨白一眼,又瞥了一眼如同影子般的楚纪野,这才摇着扇子离开。
时墨白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冷。时俊明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心思比时俊宇更为深沉。家族的倾轧,无处不在。
他没有被这些琐事干扰,继续他的“阅读”和“破译”。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凭借强大的记忆力和对汉字本质的理解,硬是记下了数个涉及“隐匿”、“疾行”、“防御”的复杂符文结构,虽然距离完全掌握还有距离,但知识储备已然大增。
同时,他也在一本名为《青云域志》的杂书中,找到了他想要的信息——距离时家所在青林城万里之遥,有一名为“天衍宗”的大型宗门,其门下符卡流派众多,兼容并蓄,正是他目前理想的去处。
离开的念头,越发清晰。
傍晚,他带着满满的收获和更坚定的决心,与楚纪野一同返回偏院。
他知道,时俊宇绝不会善罢甘休,家族的“投资”也伴随着监视与控制。他必须尽快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而第一步,就是将他今日所学,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符卡。并且,他需要测试一下,楚纪野的极限,究竟在哪里。这个沉默的战奴,或许将是他离开路上,最重要的助力。
夜色再次降临,偏院的灯火亮起,映照着一主一仆两个身影,一个在桌案前奋笔疾书,一个在门外沉默守护,仿佛与整个时家的暗流汹涌,隔成了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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