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紧紧攥着林如月的手指,现在可以让她依赖的人只有林如月,没有人能听懂她的话,她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跟紧林如月的步伐。
刚踏进商店略显昏暗的内部,就听到一阵带着哭腔、焦急万分的女人用俄语带着哭腔呼喊着:“安娜!安娜!我的宝贝,你在哪儿?呜呜呜——”
“妈妈!”安娜立刻听出了母亲的声音,挣脱林如月的手,像颗小炮弹一样朝着声音来源冲去。
只见一位穿着素雅连衣裙、金色头发挽成发髻的苏联妇女,正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商店内四处寻找,所过之处大家纷纷避让,她脚步都有点儿踉跄,脸色苍白,几乎要崩溃了。
“妈妈!”安娜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母亲的腿。
伊琳娜夫人身体猛地一僵,低头看到失而复得的女儿,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猛地蹲下身,将安娜死死搂进怀里,惊喜加上恐慌,她抱着女儿时的力气非常大。
她把脸埋在女儿幼小的肩头,放声痛哭着,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嘴里不停地用俄语喃喃:“上帝啊……我的小安娜……终于找到你了,吓死妈妈了……没有你妈妈怎么活下去……呜呜呜”
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这时才注意到跟着安娜过来的林如月。
她立刻明白了,是这位陌生的中国姑娘把女儿送回到了她身边。
伊琳娜夫人抱着安娜站起身,情绪依然激动。
她一把抓住林如月的手,因为哽咽有些说不出话,但她死死的抓住林如月,用她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林如月,泪水大颗大颗滑落。
林如月读懂了她的意思,连忙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俄语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安娜好好的,以后小心点儿,把孩子看牢了,”
伊琳娜夫人,边点头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激动的说道:“谢谢您!太感谢您了!我太害怕了……没有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握着林如月的手因为激动而用力,微微发颤。
林如月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冰凉和颤抖,理解这位母亲刚才经历了怎样的惊魂。
她回以温和的笑容,用清晰的俄语安慰道:“请别客气,幸好没事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伊琳娜夫人好半天才稍稍平复心情,但仍然紧紧握着林如月的手不放,她看着林如月,眼神里充满了惊奇和感激:“居然在这里能遇到会说俄语的人,一定是上帝在保佑我们,您的俄语说得太好了,你真是个美丽的天使。”
周围的围观人群虽然听不懂那番异国话语,但孩子走丢了又被找到的全过程,被个别围观群众全程看在眼里,对周围不知情的人八卦着,有点儿炫耀的说着经过。
知情群众在一通解释后,人群纷纷议论着,带着浓浓的惊奇与赞叹:
“了不得!这幺姑娘可真了不得!”一位提着菜篮子的大妈声音最响,她看着林如月,眼神里满是佩服,“竟能跟这外国同志说得上话!瞧把那女同志激动的!”
“可不是嘛!刚才那洋娃娃哭得多可怜,谁都没辙,人家一来,三两句就哄住了!”旁边有人接口,语气里充满了感慨,“这学问,真没白学!”
一个戴着眼镜、干部模样的人推了推眼镜,点着头,对同伴说:“看见没有?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关键时刻能顶大用。这位女同志,是个人才啊。”
先前那个试图用中文安抚安娜却无功而返的中年人,此刻也满脸服气,啧啧称奇:“我还当她跟咱们一样抓瞎呢,闹了半天,人家是真人不露相!这外国话说得,叽里咕噜的,虽然我听不懂,但我知道她说得肯定很好,这一串说下来多溜啊!”
围观众人的眼里充满了赞赏,而后又带着一点与有荣焉的骄傲——瞧,咱们这儿也有这样的人才!也有会说外国话的人!
“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有出息……”
“肯定是个文化人,知识分子!”
这些毫不掩饰的赞叹声浪,一阵阵传入林如月的耳朵。这么多赤裸裸的赞扬,迎接着众人的目光,让她不太适应,有些不太好意思,想要赶紧离开这里,下意识地想将手从伊琳娜夫人紧握的手中稍稍抽离,却被对方更用力地握住。
伊琳娜夫人的情绪终于完全平复下来,她一手紧紧牵着安娜,另一只手却依依不舍地拉着林如月。
“请一定告诉我您的名字和地址,”伊琳娜夫人眼神恳切,语气郑重,“您是我们在这里遇到的、最善良的天使。我和我的家人都希望能有机会正式向您表达感谢。”
说完她终于放开了林如月的手,低头从随身携带的、款式精致的皮质手提包里,拿出一个棕色的皮质名片夹和一支钢笔。
从自己的名片夹里取出一张素雅的名片,在背面流畅地写下几行俄文地址,递给林如月,“这是我的名字,伊琳娜·彼得洛娃,这是我丈夫在省城专家招待所的地址。”
她指着名片上的字,又补充道,“旁边是我工作单位的电话,如果……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请一定设法联系我。”
“好的,伊琳娜夫人。”林如月将名片小心地夹进笔记本的内页,妥善收好。
林如月也从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取出那个蓝色笔记本和一支铅笔。她略微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地址留给一位外国专家,在这个年代是需要些许勇气的。
但看着对方真诚的蓝眼睛,她还是俯身,在笔记本的空白处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姓名,以及村子的大队地址。
伊琳娜夫人接过那张撕下的纸条,仔细看了看,慎重的夹在名片夹里,放进包里。
伊琳娜夫人拥抱了林如月,这是一个轻柔而充满祝福的拥抱,在她耳边轻声用俄语说:“愿上帝保佑您,好心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