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之上,晨光已彻底驱散了海雾,将岩地镀上一层金辉。海鸥的鸣叫与波涛的轰鸣交织,却无法打破对峙二人之间那片无声的领域。
索隆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绿发。他的目光不再紧锁林凡身前的飞剑,而是内敛地垂落,凝视着自己手中的和道一文字。林凡那番关于“呼吸”与“同步”的点拨,如同一记猛烈的锤击,敲打在他剑道修行中那块一直存在、却未曾真正意识到的顽石之上。他尝试着调整呼吸,去感受力量在肌肉中流淌的韵律,去聆听刀身传来的细微震颤。一种模糊却前所未有的感觉,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正在艰难地破土。他意识到,继续打下去,自己依然无法破解那诡异的御剑术,但对方指出的方向,其价值远超一场切磋的胜负。
林凡静静地看着陷入沉思的索隆,周身气息平和,两柄飞剑早已悄然收回身侧,剑身上的武装色霸气内敛无踪。他看得出,索隆正在消化、吸收刚才的启示。这种关键时刻,任何干扰都是不明智的。他此行目的并非击败对方,而是印证与交流。目的,已然达到,甚至超额完成。
良久,索隆缓缓抬起头,眼中的困惑与挫败感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后的清明与更加坚定的锐利。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之前的憋闷与滞涩一同排出体外。他没有再摆出进攻的姿态,而是将三代鬼彻和雪走缓缓归入鞘中,只剩下口中的和道一文字,但其上的战意也已转化为一种沉重的专注。
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林凡心领神会,意念微动,悬浮的“不屈”剑发出一声低沉的轻吟,精准地滑入他背后的剑囊,那柄银色短剑也悄然隐入袖中。他周身那种如山岳般沉稳、如深渊般难测的气息,也随之悄然收敛,恢复了平常状态。
两人之间,那根紧绷的、名为“战意”的弦,松开了。
没有言语,但一种默契在晨光中流淌。切磋,到此为止。
索隆将和道一文字从口中取下,握在手中,目光直视林凡,没有了之前的凶狠,却无比认真。他不是个擅长拐弯抹角的人,认可,便会直说。
“你……很强。”索隆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那种用剑的方式,我没见过。很厉害。” 这是对林凡实力最直接的肯定。
他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爱刀,手指拂过冰冷的刀镡,继续道:“关于‘呼吸’和‘斩铁’……你说得对。我以前,只想着用更大的力气砍过去。” 他承认了自己的不足,这对于骄傲的索隆而言,极其难得。“我会记住的。下次见面,我的刀,一定会变得不一样。”
这不是认输,而是立下誓言。他将林凡的点拨,视作了通往更强道路的指引,并燃起了更强的斗志。
林凡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真实的笑容。他欣赏索隆这种纯粹的剑士性格——直率、坚韧、对变强有着近乎偏执的渴望,且能坦然接受有益的指点,而非因自尊心作祟而排斥。
“你的三刀流,潜力巨大。”林凡真诚地说,目光扫过索隆的三把佩刀,“独特的武器配置,意味着独一无二的剑道。能将三把刀运用到这种程度,需要的不仅是天赋,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修炼。你的毅力,令人佩服。”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期许:“沿着你认定的路,走下去吧。当你真正掌握‘呼吸’,将意志、力量与刀彻底同步的那一刻,你的斩击,必将斩断更坚韧的东西。” 这话语中,隐含了对索隆未来成就的高度期待。
气氛不再剑拔弩张,而是充满了一种武者间惺惺相惜的平和。
“下次见面,”索隆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战意的笑容,“再来打过一场!到时候,我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你挡下来了!”
“好。”林凡点头,回答简洁却坚定,“我期待着那一天。看看你的三刀流,能走到哪一步。”
没有具体的时间,没有约定的地点,但一个关于未来再战的约定,已然在两人心中立下。这并非仇敌的约斗,而是同行者之间的相互砥砺。
朝阳已然升高,悬崖下的镇子传来了更多的喧闹人声,草帽一伙或许已在寻找他们的剑士。
索隆将和道一文字仔细地绑回臂膀,最后看了林凡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然后,他干脆利落地转身,迈着依旧沉稳的步伐,朝着镇子的方向走去,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挺拔而坚定。今日一战,他收获的,远比一场胜利要多。
林凡目送着索隆离去,直到那绿色的身影消失在崖顶小路尽头。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角,带来一丝清爽。他缓缓闭上眼睛,回味着刚才交锋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索隆那充满野性与成长性的剑意。
“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林凡低声自语,“世界的舞台,需要这样的剑豪。”
一场始于好奇、基于尊重的切磋,以一种双方都认可的方式画上了句号。没有胜负,却有了更深层次的收获——一方获得了关键的启示,一方印证了所学并结识了一位潜力无限的同行者。
林凡转身,面向浩瀚的大海。与索隆的交手,让他对自己的磁力御剑术与霸气结合有了更深的体会,也对东海这片“最弱之海”藏龙卧虎的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橘子镇的事,差不多了结了。”他深吸一口带着咸味的空气,目光投向远方,“该继续我的航程了。伟大航路……或许,是时候去见识一下了。”
他纵身跃下悬崖,身形几个起落,便回到了停泊在隐蔽处的“破浪号”上。
帆,缓缓升起。
新的航线,已在心中规划。
而一份源于剑锋之上的敬意与约定,则深藏于心,等待着未来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