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多说,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地喝着咖啡,吃着饼干,目光时不时地追随着在店里轻微忙碌的杨雨晴。
眼神中流露出关注,温柔,还有一种深藏着的、难以言喻的愧疚与悲伤。
杨雨晴似乎早已习惯他这样的沉默和陪伴。她继续打理着鲜花,擦拭柜台,偶尔回头对他笑一下。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声的默契,一种超越了普通朋友、却又似乎隔着一层薄纱的微妙情愫。
杨雨晴经过徐倩他们这边时,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骆云川好奇地问:“这位是……店里的熟客?”
“嗯,”杨雨晴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又飘向那个角落,脸上自然的流露出温柔的笑容。“他是我的合伙人,其实,也算是老板吧。”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他工作很忙,经常到处跑。但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抽空回来坐坐。就是喝杯咖啡,吃点点心,看看店里的花,或者……看看我忙。”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轻了下去,带着一丝羞涩,却无比自然。
徐倩四人静静听着,看着角落里安静喝咖啡的丁鹏,又看看眼前温柔似水的杨雨晴,似乎明白了什么。这种无需多言、彼此陪伴的默契,胜过千言万语。
“他每次来都这样,吃同样的东西?”叶娜好奇地问。
“对,”杨雨晴笑了,“黑咖啡,两块饼干。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简单,直接。”她语气里带着一种熟稔的默契。
丁鹏似乎听到了这边的讨论,看向江帆四人,微微点头示意,表情恢复了之前的冷峻,但还算礼貌。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四人,在江帆身上也并没有过多停留。此刻的江帆穿着休闲,气质内敛,混在另外三人中间,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同行朋友。丁鹏的心思显然完全集中在杨雨晴身上,只当这是普通的四个年轻游客,根本不会想到其中的一个人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目标。
江帆看着丁鹏,最初的印象只觉得这个男人气场冷硬,不像寻常人,而且似乎在哪里见过,有种模糊的熟悉感。但他一时也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只当是错觉,便没有深思。此刻的氛围轻松友好,他也暂时放下了惯有的警惕。
杨雨晴知道丁鹏的工作似乎有些特殊,那次困在机场时就能感受到他身上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硝烟和疲惫的气息。
她从未问过他来自哪里?具体做什么?
她只知道,每当他坐在那个角落,静静地捧起咖啡,偶尔看着自己时,他眼底的冰冷会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放松和……眷恋?
这对自己来说就足够了。在经历过痛苦之后,守着这么一个小店,等着他偶尔回来,这里是她和他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港湾。
彼此心里不知不觉间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他记得她的一切。记得她父亲在那场爆炸中为保护她而丧生,记得她在自己安排的爆炸中受了重伤,肺部受损,肋骨断裂,经过漫长而痛苦的复健才勉强恢复,但身体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灵活轻盈。
记得她因为母亲悲痛过度,辞去了空姐的工作,陪着母亲搬到了这个远离新月城喧嚣的小镇疗伤。
他更记得,自己当时就在爆炸现场,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海墨斯的命令冷酷无情。爆炸的巨响和火光,以及随后传来的杨雨晴重伤、她父亲死亡的消息,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丁鹏的心里。
无尽的悔恨和愧疚像毒蛇一样日夜啃噬着他的心。他不敢露面,不敢让她知道那个导致她父亲惨死的人正是自己。只能像躲在阴影里的幽灵,在事后偷偷地、利用他所能动用的资源和关系,为她联系最好的医生,支付高昂的医疗费用,确保她得到最好的治疗,直到她康复。这一切,杨雨晴都蒙在鼓里,只以为是父亲单位的抚恤到位或遇到了好心的援助。
直到她和母亲在龙泉小镇安顿下来,开了这家小花店。丁鹏才终于鼓起勇气,装作无意间偶遇了她。
他谎称自己是某个投资公司的,觉得这个小镇有潜力,又借口自己投资了旁边空置的店铺,想开一家咖啡店,但没有时间打理,恳请对咖啡和花艺都有兴趣的她帮忙一起经营,甚至可以将花店合并过来。
杨雨晴当时正为花店的收入能否支撑她和母亲的生活而发愁,这个合作提议简直是雪中送炭,她欣然应允。
丁鹏买下了那个铺子,打通了墙壁,精心设计装修,才有了现在这个温馨的“雨晴花艺咖啡”。他所谓的合作经营,其实就是把店完全交给了杨雨晴,他偶尔来看看,名义上是巡视,实际上,只是想安静地看着她,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哪怕只有一小会,仿佛这样才能稍稍抚平内心的愧疚和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愫。
他小心翼翼地掩盖着自己真正的目的,只想为她做点什么,远远地看着她平安喜乐就好。
杨雨晴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慢慢地察觉到了真相。哪里会有那么巧的投资人?又哪里会有人如此放心地将一家店完全交给一个几乎陌生的人?她知道了这间咖啡店是他为她买下的,知道他根本不在意经营,只是用这种笨拙的方式,默默地守护着她。
她没有戳破。或许是因为在他冷硬的外表下,她总能感受到那份深藏的温柔和痛苦。或许是因为,在他沉默的陪伴里,她找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慰藉。父亲离世的伤痛,在他一次次安静的到访中,似乎也被稍稍抚平了一些。
这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关系。他们像朋友,彼此关心;又像恋人,空气中流淌着未竟的情愫;但更像是一种超越了世俗定义的亲人般的羁绊。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热烈的表白,更没有亲昵的举动。有的只是他每次来时的短暂停留,一杯黑咖啡,两块小饼干,默默搬运花材的力气活,和她递上的毛巾与无声的感激。一种超越了友情,暧昧不明,却又无比纯洁,克制,带着一丝柏拉图式的伤感与美好。
就像这山涧溪流,无声流淌着,却早已悄然汇入彼此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