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令人面红耳赤的误会后,郑一闻和孟渝淞之间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僵持。说是僵持,其实更像是郑一闻单方面的无所适从和孟渝淞不动声色的观察。
郑一闻解禁后,一头扎进通讯室,试图用熟悉的代码世界淹没那晚的记忆和孟渝淞那句“你喜欢我”的惊雷。他成功了……至少在他十指飞舞,屏幕流光溢彩的时候是成功的。
一旦停下来,尤其是当他回到那间空旷得过分的公寓,饥饿感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袭来时,孟渝淞的身影、声音,还有那个该死的“你喜欢我”就会不受控制地钻进他的脑海。
胃部的咕噜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郑一闻瘫在沙发上,一点去食堂的欲望都没有。他目光扫过孟渝淞紧闭的房门,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从前天解禁出门后就没再回来过。房子里少了那个存在感极强的人,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稀薄冰冷起来。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鬼使神差地,他拿起了联络器,找到了那个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号码。忙音响了三声,就在郑一闻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准备挂断的时候,接通了。
“喂?” 孟渝淞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背景似乎有些嘈杂,但很快安静下来,像是他走到了一个僻静处。
郑一闻握着联络器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该说什么?说他饿了?说房子空得让人心慌?还是为那天晚上的吻道歉?
“郑一闻?” 孟渝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似乎对他的沉默感到些许疑惑。
“啊?嗯!是、是我……”
郑一闻如梦初醒,结结巴巴地应声,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挤出了那句万能却无比尴尬的开场白:“你……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孟渝淞的回答言简意赅,听不出情绪。
“……哦。”
郑一闻卡壳了,大脑一片空白。他搜肠刮肚,又憋出一句:“那……今天累吗?”
“还行。”依旧是两个字。
冷场。
绝对的冷场。
郑一闻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对自己贫瘠的社交能力感到绝望。情急之下,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笔记本电脑上。
对了,求助万能的网络啊,这可是他的长处。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电脑,飞快地输入关键词:“如何与不熟悉的人开启话题”、“聊天话术技巧”。
“那个……”郑一闻一边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标准话术”,一边照着念,语气生硬得像在朗读技术手册,“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屏幕上的话术提示:关心对方近况,展现体贴。
孟渝淞在那头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嗯。”算是回答。
郑一闻看着下一句提示,“适当询问兴趣爱好,寻找共同点”,赶紧接着问:“你平时……不工作的时候,喜欢做什么?”
“训练。”孟渝淞的回答毫不意外。
郑一闻:“……”
这天没法聊了!
他硬着头皮,跳过几条不合适的,目光锁定在“谈论食物喜好,轻松愉快”上。
“你……喜欢甜的水果,还是酸的?”郑一闻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虽然效果甚微。
这次,孟渝淞沉默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就在郑一闻以为信号断了的时候,他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都喜欢。比如……草莓。”
郑一闻眼睛一亮,草莓!这个他熟,而且话术库里有关于草莓的延伸,他立刻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照着屏幕上那句略显暧昧,但他完全没理解深层含义的话念了出来:“草莓好啊,酸甜可口!而且……”,他念得一字一顿,“草莓不仅能吃,还、还很好‘种’。”
“种?”孟渝淞的声音微微上扬,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对啊”,郑一闻完全没意识到危险,还在为自己的“健谈”感到一丝欣慰,顺着话术的引导,他想表达自己也可以尝试在阳台种草莓分享,但表达出来就变成了:“而且,我也喜欢‘种’草莓!”
他以为指的是植物栽培。
通讯器那头,孟渝淞倚在墙边,听着郑一闻那明显照本宣科却又语出惊人的话,眸色渐深。他是在哪里学来的这些?还“种草莓”?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种混合着戏谑和某种隐秘期待的情绪,让孟渝淞故意顺着他的话问:“哦?你也喜欢‘种草莓’?” 他刻意在“种”字上加了重音。
郑一闻浑然不觉,看着屏幕上跳出的“表达愿意为对方付出的意愿”,认真地、带着点完成任务般的语气说:“当然!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话术里说这时候要表示认同感。
“你想‘吃’吗?我明天给你‘买’,我有钱!”
他平时不花钱,通讯室给他开的工资高的咂舌,毕竟他可是整个通讯室里最强的存在,自然要在物质方面能满足的都满足了。
孟渝淞几乎能想象出通讯器那头,郑一闻是如何一脸“看我多会聊天”的认真表情,说着这些引人遐想的话。他忍不住,低低地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电磁波传来,带着胸腔的共鸣,磁性又慵懒,像羽毛轻轻搔刮过郑一闻的耳膜。
郑一闻浑身一僵,一股莫名的电流从脊椎窜上头顶,耳尖“嗡”地一下变得滚烫。
这感觉……比代码报错还让他心慌意乱。
然后,他听到孟渝淞用那种低沉含笑的,带着明显调侃和某种暗示的语气说:“那……你要给我‘种草莓’?”
“当然!”郑一闻被那笑声弄得晕乎乎的,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保证,甚至带着点急于证明自己“很会聊”的迫切,“我要给你种很多很多草莓!”
他心想:种一阳台不知道够不够孟渝淞吃?
话音刚落,郑一闻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空气好像凝固了,通讯器那头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孟渝淞不再轻笑,但那无声的压迫感仿佛透过信号传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