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因为曹军的存在，饭桌上有过一段小插曲。
但总的来说，这顿午饭还是温馨的。
不管遇到多少糟心事，只要家人在身边，日子就有盼头。
月的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卷起地上的碎雪沫子，打在棉袄下摆上簌簌作响。
顾晓兰裹紧了怀里的女儿，一岁多的小女孩缩在母亲暖和的衣襟里，小脸蛋冻得通红，却还好奇地扒着母亲的衣领往外看。
“你说你，刚才在小叔家怎么就不继续呢？”
顾晓兰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埋怨，“小叔小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好的机会啊，你就不能跟继续求一求小叔，让他给咱在京市找个工作？”
“你看人家杜婶子的儿子，就是托了亲戚在城里找的活儿，一个月挣好几十呢，比咱在老家种地强多了。”
曹军走在前面，脚下的雪地被踩得咯吱作响。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边。
头上戴着一顶旧棉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听到妻子的话，他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闷声道：“继续提又有啥用？人家不同意。”
“不同意？多说几次，多求一求不就行了。”
顾晓兰提高了音量，怀里的小姑娘被吓了一跳，小声哼唧起来。
顾晓兰赶紧拍了拍女儿的背，语气却依旧不满，“我看你就是胆小，怕被拒绝！”
“不说进小婶的店里，就算是能进别的厂里也行啊，那可是京市啊！”
“要是能去那工作站稳脚跟，多少人都羡慕呢。”
“你倒好，全程就知道点头哈腰，连句正经话都不敢说。”
曹军的脚步越来越沉，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难看。
刚才在顾家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顾明泽穿着笔挺的中山装，戴着眼镜，说话温文尔雅，一看就是有文化、有地位的人。
林晚青则穿着时髦的呢子大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城里人的精致。
他们待自己和妻子面上倒是客气，可曹军能明显感觉到那种无形的距离。
尤其是在他旁敲侧击地提了进小婶店里工作的话后，小叔顾明泽直接就拒绝了。
小婶林晚青也没接话，只顾忙自己的事情。
当时曹军就觉得不对劲，可顾晓兰还没看出来，一个劲儿地想往这上面扯。
最终还是顾母看不过去，找了个借口拒绝并岔开了这个话题。
现在走在路上，妻子还在不停地抱怨，曹军心里的火气一点点往上冒。
“你没完了是吧？”
曹军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声音陡然拔高，吓得顾晓兰往后退了一步，怀里的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喊啥？吓着孩子了！”
顾晓兰又气又急，赶紧哄着怀里的女儿。
“花儿不哭，乖，你爹不是凶你。”
曹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着怒火，可语气依旧冲得很：“我不吭声？你没看出来小叔小婶的态度吗？”
“他们那是不想帮！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眼里就只有好处？”
“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要是这次把他们得罪了，以后再想沾半点光都难！”
“我怎么就眼里只有好处了？”
顾晓兰也来了气，抱着哭个不停的女儿，眼圈泛红。
“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以后能在城里长大，能有个好前程？”
“你倒好，不帮着想办法就算了，还怪起我来了！”
“想办法？你这叫想办法吗？你这叫胡搅蛮缠！”
曹军越说越激动，指着顾晓兰的鼻子。
“你没听奶奶说吗？奶奶都发话了，让咱别再给小叔小婶添麻烦，咱要是再继续纠缠，那就是不懂事！”
“你以为奶奶为啥这么说？还不是怕咱惹小叔小婶不高兴！”
顾晓兰被噎了一下，可还是不服气：“奶奶那是老糊涂了，她懂啥？城里的机会多难得啊，错过了这次，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你闭嘴！”
曹军怒吼一声，周围路过的几个人都停下脚步，好奇地往这边看。
曹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压低声音，却依旧满是怒火：“要怪就怪你娘！要不是你娘，咱能这么被动吗？”
“你看其他几个婶子，跟二婶、小婶的关系多好，听说时不时还打电话联系。”
“就你娘那个目光短浅的，早些年就不知道跟人处好关系，见了小叔小婶要么不冷不热，要么就知道说些没用的客套话！”
“现在想起来巴结了，晚了！”
“还有你！”
曹军指着顾晓兰，语气里满是失望。
“你也没点眼力见，在小叔家的时候，人家明显不想提工作的事，你还一个劲儿地往上凑，说那些有的没的。”
“你就不能学学其他几个堂姐妹，嘴甜一点，讨人家喜欢？”
“你看看你，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惹人嫌，人家凭啥帮你？”
顾晓兰被曹军数落得一无是处，心里的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她看着曹军怒气冲冲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怀里哭得抽抽搭搭的女儿，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
她知道自己娘有时候是有点固执，不太会跟人打交道，早些年也确实将人给得罪了，可那也是自己的娘啊。
她也知道自己以前有些眼高手低，没有去讨好小叔小婶，可现在她不是醒悟了嘛，她也是真心想为这个家好啊。
“我娘怎么了？我又怎么了？”
顾晓兰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娘俩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
“要不是为了这个家，我能拉下脸来求别人吗？你以为我愿意看人家的脸色吗？”
曹军看着妻子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消了一些，可依旧没好气：“我不是说你娘不好，也不是说你不好，我是说咱得认清现实！”
“咱跟小叔小婶关系一般，又不受他们待见，有事情求上门，人家怎么会真心帮咱？”
“与其在这里怨天尤人，不如以后想办法多讨好一下人家，兴许还能得到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