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擅长微表情分析心理,也同样防着别人,就像侦查与反侦查一样。思考是面无表情,旁人应该从表面看出些什么。除了从小同我一同长大的小汐,熟悉我的一举一动之外,我从未遇到过,能单靠直觉就看透我内心想法的人。
我和俞洛本就没认识多久,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俞洛这种模样,似乎是能看透我方才心里在想什么。
那种眼神,既像单纯的同情我的遭遇,又像……心疼。
会是……读心之术嘛?刻意而为特别的关注,还是偶然之间的发现了呢?
神族之中,精神境界修为高的比比皆是。能够通过一些旁人无法察觉的方法,了解到他人的想法,也并不是不可能。我那位不太熟悉的大师姐,就曾经施展过,但她对于这种术法的运用并不熟练,被我发现了端倪道破,她也不恼,承认的极快,由此可以看出这并不是什么不常见的术法。神界应当有很多人会这个,在她看来十分平常,故而没费心思隐藏。
而俞洛,似乎也没打算隐藏对我的重视,目光直白的凝视着我。
沈辞安讲的那些东西,她完完全全的忽视了。那道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太有存在感了,而我,没办法当机立断,优柔寡断的我,有些不像自己。
我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有时候,避一避,确实是没有办法之中,最好的办法了。
还没到时候。
内心深处忽然涌现出这么一个念头,毫无厘头,但却又十分的符合情景,让我能够心安理得的,继续敷衍了事,当做看不懂的模样,移开视线,不再去看她。
我并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即使在许多时候表面上看起来,我好像同谁都能聊上个两三句,一副对待谁都温和,又自来熟的外向。可其实我自己知道,我和小汐,本质上是一样的。
我喜欢热闹,但也同样享受独处的安宁。
而小汐,在外的表现与内在一致,她就喜欢安安静静待着,不喜欢旁人打扰。
我们两个都与整个世界的其他种族格格不入,因为出身关系,也因此,他人总将我们视为异类,久而久之,有些东西,就不再敢相信了。那种带着偏见的刻意针对,经历久了,自然就对整个世界都失望了。
在黑暗之中待久了,在见到光的那一刹那,是会觉得光芒刺眼的。
我很庆幸,能够在当年选择游历的时候,在人界看到一些好的东西,至少让我能够维持积极向上的心态,不至于彻底悲观。
这也是我当初,选择护着人族,执着于创造轮回往生之路的一大原因。因为这里,有值得守护的那一份,还没被世间淹没,遮盖掉的善,我希望它能被传承下去,能够激励更多的人。
“她的死因,基本判断是窒息,类似起火的烟雾堵住了鼻腔,引起了像中毒性肺炎的症状,然后被活活闷死的。详细的报告,等会儿他写完了会来交给你。”沈辞安接连而起的话语声,让我的思绪回到了当下,也让我有了充分的理由,不再纠结于俞洛的反应。
“嗯。”我略微低头,轻轻的应了一声,略显狼狈。
沈辞安絮絮叨叨的,一讲起来就没完没了,“目前为止,那一家子有关联的那些旁系亲属,都已经被带到了这里保护了起来。基础资料方面,客观能调查大概只能进展到这种程度,要再多的,就得从这些活着的人嘴里翘出来了。”
这种基础的情况判断,其实并不需要他重复强调的,但此刻他好像没话找话一样,非要把这些浅显的东西都说一遍。
拖延时间……看戏的?
随手保存电脑里正在编辑的文件,我有些偷偷摸摸的抬起头,却见发言者满脸的沉宁。
是反射弧太长,神经粗大,还没发现,还是伪装的太好,让人看不出真正的心思呢?
以我对沈辞安的了解,更偏向于前者。默默放宽了心,我收敛了目光,把编辑完成的草稿一并上传,发送,结束了一段分心的忙碌历程。
“审讯这事儿,我实在是不在行。我只能给他们施加一些基础的压力,希望你们快点完事儿,早点回来接手这边吧。这次这事儿啊,可是前所未有的庞大。”莫名开启话痨属性的沈辞安,表情严肃,一点儿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而我也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回了这次的案子上。
跳出原本框定的界限,能够接受那些稀奇古怪的异族存在的基础上,学会自主思考,并且导向的是正确方向之时,正常人都能立即意识到这次事件的严重性。
沈辞安思考的方向是完全正确的。
20多年以来,类似案子发生的程度越来越多恶劣,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在成长壮大起来。
就像在养蛊,在筛选培育出最强的那个一样。
我并不认同这种以厮杀的方式,选择出最强的那一个,以赋予外在使命为借口而美化歌颂的行径。
杀戮就是杀戮,死亡就是死亡,不会因为最终胜利者被赋予的神圣意义,而抹除掉过程的罪恶。
毕竟那些死去的生灵,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不能因为并非同一族类,就忽视他们的牺牲与死亡,任何毫无来源不合逻辑的赴死,都不合规矩,应该加以制止,这也是因果存在的意义。
我不知道是什么人想培养出这么一个“东西”,但,显然不是以乐于助人为目的的。
这玩意儿是一把锋利的刀,要是操作得当,甚至可以成为极具杀伤力,且定点打击的核弹。
一旦它被培育成功,并且有一个学会完美操控的操刀者,接下来,又会做什么,又会发生什么呢?
排除异己?包揽权力,称王称霸?还是……毁天灭地呢?
一种极度危险的预感从这次案件之中隐隐的散发出来,越是调查,那种危险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沙发处,俞洛淡淡的眨了眨眼,从她微乎其微的神情变化之中,我能感受到一种急切。
俞洛起先分明是不想插手这件事情的,而最终,她却做出了一起同行的决定。一知半解,足够她觉察到威胁,这已经能说明很多东西了。
这个案子的危险性和急迫性显然是高于了俞洛现在在查的东西,所以,她才会暂时放下手上的东西,优先处理这件事。
我想,这个案子的危险程度很高,这也是为什么俞洛拒绝沈辞安一同去往鬼界抓那个“东西”的一层原因。
她也凭借着零星的资料,察觉到了事关重大,不容有错。而我们这些人里,沈辞安,是唯一没有觉醒自己能力的一个。以他这种状,冒然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护不住自己,那就是在给别人添麻烦,增加风险。
无论俞洛和沈辞安他们从前有没有交情,是出于保护的目的,还是出于自身职责,俞洛做出了最合适当下的决定,没有感情用事。
俞洛提出替我去那边的计划,我同意了。这对我来说是帮了一个大忙,对于她本身要查的那个诅咒,我将我知晓的告诉她,还不足以还清这个人情。
现如今世上应当不会有谁比我更了解这种诅咒,可我缺失的那段记忆,让我对很多东西都模糊不清,记不真切。我犹豫了一番,最终同步给李叔的消息里,带着了一层希望他协助我,一起调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