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去坐在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说:“太好了,还是董总安排,咱不用花钱了,改到下星期六,更好!”
他探究地转头看着她,问:“这个董总是谁呀?你跟他很熟吗?他为啥老为你花钱请客?”
她笑,说:“说来话长!我可不可以先给贺葳打个电话?她那头肯定还在等结果呢。”
他说:“那你先打电话!”
她回到书桌边,拨号,仍旧打开免提。
贺葳直接问:“怎么样?约好了吗?”
她故意说:“不行……”
贺葳急问:“啊!为啥?”
她得意地笑,说:“董总说反正事情都办完了,不急着吃饭,安排到下个周六晚上六点,还是上次那地儿。”
贺葳放下心来,笑:“那更好!时间和心态都更从容。”
她问:“你家王宾上次带的那个勃艮第红葡萄酒,还有没?能不能再带两瓶?我看大家都挺喜欢。”
贺葳笑说:“没问题。没了就让他再去搞两瓶来。那咱到时见面再聊?”
她说:“好,见面聊!”
挂了电话,她重新回到他身边,说:“我简单介绍一下情况,不做评价,省得先入为主,影响你的判断,下周六见面,你自己去观察、认识这几个人,好不好?”
他点点头,大眼睛里画满深深的问号。
她说:“咱下周六吃饭总共要见五个人:贺葳和她先生王宾,贾局长、王处长和董总。贺葳夫妻俩是青梅竹马的中学同学,先后毕业于北农农经系,贺葳如果不跟我一起借调亚行项目公司,不去读研,这么多年,也该是副处长了,王宾现在是计划厅农经处第一副处长。贾局长和王处长,我当初认识他们时,他们是人行融资中心的正、副处长,那时亚行办设在他们那儿,他俩同时是亚行办的正、副主任,现在贾局长调到省国资局任局长,王处长升任融资中心处长。亚行项目当初是由我们厅申报的,几年下来,申报过程中负责审批的单位各自划拉了一块项目去,到最后,亚行项目就被分解成了四块,由四家公司分担,董总原来是国家计委的副处长,主动跑这儿来做这个农业环保扶贫项目,之前是吉林大学下面一家研究所的副所长,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硕士毕业留校任教,两年后回国的海归。董总、王处长和贾局长,他们仨都是吉大出来的,年龄相当,应该在学校关系就很好,说不定他要来这儿做项目,就这俩忽悠的。”
她一口气说完,以为都说明白了,拿起茶几上他帮她洗干净的桃子吃起来,一口下去,甜蜜的水蜜桃汁流了满手,他赶紧取过纸巾帮她接着。就这样,她一边吃,他一边擦,狼狈不堪地吃完了一个桃。他把桃核接过去,用纸巾包着拿在手里。
她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抬头问:“这桃好甜,你吃了没?”
他笑说:“这么大,我以为你吃不完,能给我留点儿呢。”
她扭着身子撒娇:“啊,你嫌弃我了,嫌弃我太能吃了。”
他笑:“没嫌弃,没嫌弃,我哪敢!我不爱吃这水蜜桃,流满手汁,吃起来太麻烦!”
她问:“那你还要买?我以为你爱吃!”
他说:“我想着你肯定喜欢吃,我记得你说你那时在山上天天吃桃子。”
她笑,说:“我其实喜欢吃红肉离核的硬桃,你是不是也喜欢?咱下次买那种,一掰两半,正好一人一半。”
他说:“好,下次买那种。”一边抬腿去厨房扔了桃核,回身坐下,问:“你刚才说那么多,我还是没明白,董总为啥要为你请客买单?”
她笑:“我跟董总,因为经常一起开会、培训、接待亚行官员和专家,所以比跟自己公司的同事还熟悉,他公司的事都是他亲力亲为,他英语特别好,在亚行和亚行办那儿,我们公司的事全是我负责。有一阵儿亚行贷款半死不活,像是没救了,我们公司如果亚行贷款签不下来,项目肯定就不做了,他们公司不一样,他是带着6000万拨款来的,而且他们的项目早就一边申报亚行贷款,一边实施了。那会儿他邀请我去他们公司,我也答应了,结果辞职辞不掉,还害得他被各种找麻烦,虽然他并不害怕那些找麻烦的人。”
他问:“都谁找他麻烦?”
她笑:“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我们公司头头脑脑也挺多,关系都挺深,总之,我虽然没去成他们公司,可我俩的关系比之前好像近了些,像,英雄惜英雄?总之彼此挺认可。我原来不知道他夫人和孩子的事,现在知道,感觉更好了,你听他刚才说他夫人,宁愿在家跟学生一起做饭吃不愿意去酒楼,还有他女儿,也很喜欢大草原。在贺葳这事之前,我俩私下没啥接触,没想到一接触下来,他特别豪爽,每次不等我开口求他,就先把什么都应承下来了。你到时去吃饭就知道了,他们都是很高级的人,会让身边的人很舒服。对了,他们还都不怎么喝酒,更不会劝酒,这一点,是不是也很高级?”
他说:“那确实挺难得。”一脸的不释然。
她并不急于说服他,她相信,他见到他们就会释然,又或者更不释然?
她又说:“我们这几家公司,要说哪一家项目能操作成功,具备还款能力,首先是他们公司。董总一个人就干了我们公司五、六个人干的活儿,他原来想我去了,帮他把需要用英语沟通的活儿全接过去,现在不得不都自己干。所以,他安排吃饭的事,我特别心安理得,他在公司报多少招待费都应该。”说完笑。
他问:“那你呢?你不能报吗?”
她说:“我公私分明,从不在公司报销自己的费用,为那点儿钱让自己心上蒙尘,我觉得不划算。而且我们公司对我够好的了,我那几个老板总是主动要给我报这报那的,我挺满足的。最重要,可能因为我是女孩,每次我闹着要请客,十有八九都是别人买的单,搞得我好像虚情假意打秋风似的,怪不好意思地。”说完自己笑起来。
他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其实,从他们认识起,他就经常用这样若有所思的眼光看着她。所以她一直以为他们是不一样的人,而他,坚持说他们是一个人的两面,是互补的两个半人。她现在基本同意他当年的说法,当然她更希望能保留自己这一半的特色,永远不要被他同化。至于他会不会被自己同化?她想他的自我应该足够强大,而她也并没有想要改造他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