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她问:“那万一我想要个孩子呢?”
他反问:“你想要孩子吗?”
她说:“以前没想过,不过,这会儿,我觉得咱俩要生个儿子肯定特别聪明,生个女儿肯定很好看。”
他问:“为啥?”
她笑着逗他:“因为我聪明,你好看呀!智力和大眼睛都是伴性遗传,和x染色体在一起,男孩智力完全遗传自母亲,生女孩有一半机会大眼睛。”
他哑然失笑,甜言蜜语:“你既聪明又好看,宝贝,你眼睛也不小,还是双眼皮呢。”
她笑:“你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肯定在笑我傻吧?春子就总说我傻。”
他说:“她很聪明吗?笑你傻!”
她说:“我觉得她不是聪明,是有智慧,应该从他爸那儿继承了很大一部分,即便是继承也是需要智慧的,你说呢?”
他问:“他爸很有智慧吗?”
她说:“理论上说是的,要不然不可能完全靠自己走到这个位置。从我的观察,更是如此,我跟他爸有限的接触,都感觉受益匪浅。”
他说:“哦,那有机会见见。”
她说:“春子预产期七月,估计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家待产,可惜我没时间去看她,要不这次你就能见到她爸。”
他问:“她要生孩子了?怎么在她妈家生?”
她笑:“对呀,去年我去上海看她,我回来她就怀孕了。她结婚后一直住在自己家。”
他奇怪:“她怀孕跟你去上海有啥关系?”
她笑:“没因果关系,只是时间顺序。”
他嗔怪:“你把话说清楚,要不让人费解呢。”
她忍着笑。说:“春子那时一直担心自己生不了孩子了,终于怀上,可开心了,你知道吗?怀孕的春子,脸上有一种母性的光辉,很圣洁。”
他问:“你是不是也想往做母亲,脸上有那种圣洁的光辉?”
她说:“说到这个,是我的专业,归根结底,都是激素在控制,或者说是造物主在控制的,造物主制定了这样的自然法则,让雌性动物一旦怀孕就会爱子如命,是催产素使然,而非其他什么神圣的东西,但或许,这机制本身就很神圣?”
他沉吟未答。
过了会儿,他问:“她为什么会担心自己生不了?”
她看他一眼,说:“她那时不是想让我跟她一起去上海,我没去嘛,结果她和高平,她先生叫高平,他俩自己在上海,那时还没结婚,怀孕了,不好意思去医院,自己买药乱吃,结果,医生说她可能以后生不了孩子了……”
他说:“你俩关系这么好,她连这都告诉你呢?这跟你有啥关系?”
她说:“我俩之间没啥秘密。那次我打电话给她,她刚因为这事跟高平吵完架,就跟我说了,我让她别理医生,他们当然说生不了,万一生了你对他千恩万谢,以为是他妙手回春,我还说生孩子是老天爷才能决定的事,谁说了也不算,让她开开心心地顺其自然。”
他点头,说:“你说的对!老天爷的事,顺其自然。不过,我不太想有个孩子插在咱俩中间,要是女孩,我对她太好不行,不好也不行;如果是男孩,我恐怕我会受不了。”说完上上下下对着她看,仿佛已经有第三者在分享她。
这眼光让她的心又颤动起来,感觉血往下涌,赶紧转头看窗外。
过了会儿,命令他:“不许再惹我。”
他看看她,做个姿势,往旁边挪了挪。
两人笑。
过了会儿,她说:“要不你睡会儿吧?你昨晚都没睡吧?”
他说:“我没事,明天你走了,我有的是时间睡呢。”过了会儿,说:“宝贝,你昨晚一直哭,哭得很厉害,睡着了还在哭呢,哭得很伤心,我摸了一手眼泪,以为你是醒的,跟你说话,你不应,才知道你是梦里在哭。你做啥梦了?”
她吃惊,讷讷地答:“我,不记得了。刚开始,我好像是在阶梯教室,拿着你的《有化》笔记在复习,熄灯了,每个人都拿出蜡烛点上,我枕着你的胳膊睡着了。”
他笑,说:“你那时睡得好沉,我要不叫你,你能睡到天亮。”
过了会儿,她说:“这两年我经常半夜哭醒,憋的快被闷死,醒来,接着梦里的伤心,哭很久才又睡着,第二天只记得夜里哭醒过,不记得梦见了啥。这可能是我妈刚去世我爸让我答应给王阿姨养老送终,我哭的快闷死自己那次,留下的后遗症。这毛病,慢慢会好的吧?要不然以后我总在梦里哭,你可受不了。”
他抓着她的手,说:“会好的,我会让你忘了那些伤心的事。你爸不好,咱以后少理他,你别伤心了。”
她含泪点点头。他伸手为她抹去溢出眼角的泪水。
他问:“那我去你家,怎么没看到那个王阿姨?”
她冷哼一声,说:“我都没来得及见到。王阿姨不知道在我家住了多久,走了,婷婷转学,我爸和她一起去了海南,第二年夏天才回来,春节我回家过年,那时已经快两年没见我爸了,问他不是要和王阿姨浪迹天涯吗,人呢?他说他怕一把老骨头陪不起,算了。”
他笑:“还浪迹天涯,那王阿姨还挺浪漫?”
她也笑,说:“王阿姨原来就擅长画工笔仕女图,王叔叔去世,她自费去中央美院学习中国画装裱,她大概跟我爸说过一起去浪迹天涯,走哪儿画哪儿,卖画为生的话。其实不管我妈还是王阿姨,我觉得我爸都不配。可他还在那儿嫌王阿姨没退休金,万一生病治不起呢!哎,我爸这个人,太自私,一点担当都没有。”
他笑,问:“是不是被宠坏了?”
她说:“我看也是。”过了会儿,说:“我还没说完呢。王阿姨走了,我爸从海南回来,我以为他该消停了……”
他吃惊:“咋,还有事呢?!”
她笑笑,说:“要不我都不愿意回家?那儿已经不是我的家了。”说完眼圈又红了。
他问:“还有啥事?”
她说:“去年夏天,我去春子那儿回来,想着开学一报到就两栖变三栖,再没空回去,就从机场直接回家了,结果,家里又多了个刘阿姨,看样子已经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了,那次我没在家住,去看了看我妈,好像在二姐家住了一晚上,就直接走了。过年回家,我爸和我二姐已经一起去了海南,听我二姐夫说,刘阿姨早就离开了。”
他笑:“你老爹还挺有魅力的嘛!那刘阿姨又是怎么回事?”
她说:“刘阿姨是老家一位中学老师,她爱人是个医生,当年我爸下放回老家,他们夫妻俩对我爸很好,她爱人早几年去世了。我猜,我爸在老家是个传奇人物,人们对他的认识,想象的成分居多,真在一起生活,就会发现他不过是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糟老头子,人家可能就不要他了。”说完自己笑。
他也笑,重复她的话:“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你爸在家什么都不会做吗?”
她笑:“我爸其实啥都会做,而且都做得很好,他做什么都很用心,都有一套理论。大二暑假我陪我妈回老家,老家人给我讲了很多我爸的故事,插秧、种菜、养鸡、打兵乓球、做木匠,我爸做菜也做得很好的,不过,我只有过年才能吃到他做的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少做、难得吃到,才觉得好吃?我已经很多年没吃过他做的菜了。对了,我爸还会拉京胡,唱京戏,唱青衣呢!”
他说:“那你爸确实还是个人才。以后我做饭,让你天天吃,还会觉得好吃。”
两人手拉在一起,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