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醒来,刚一睁眼,就见黄艳端了两只冒着热气的包子进来,说:“你醒了?我还想着要不要叫你呢。”
她说:“这房间黑,再加上流水声,睡的特香,感觉能睡到地老天荒。”
黄艳笑,说:“我有时候周末一觉能睡到中午。”
等她洗漱回来,黄艳已经吃了包子,穿戴整齐,在等她出门了。她不得不加快动作,拿了放在冰箱顶上的包子,跟在黄艳后面出门。问黄艳:“冰箱上面为啥压着一百块钱?”
黄艳锁了门,一边领着她在黑暗中穿行,一边笑着说:“你不知道吗?现在北京特乱,好多东北老厂子倒闭,那些人活不下去的,就跑北京来,啥斧头帮、菜刀帮的,都是这帮人。北京人现在出门都在家里显眼的位置放一百块钱,万一那些人进来,拿了钱就走了,不至于给你搞破坏。”
她听的头皮发麻,不由得抓紧黄艳的手,说:“那你可小心点儿。”
黄艳大咧咧笑着说:“我这儿没事儿,除非穷极潦倒,否则谁会跑我们这儿来想辙。”
她说:“那你还放钱?”
黄艳说:“这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不放心里过意不去嘛!”
幸亏这会儿两人已经走出黑暗,来到路边,她心有余悸地回头看,说:“总感觉有人举着斧头在后面追。”黄艳听了“哈哈”大笑。
黄艳扬手拦了辆面的,拉开后门让她上车,自己关上门去坐了副驾位,让司机先顺路送自己去办公室,然后送她回宾馆,问了价钱,直接把钱给了司机,回头对她说:“车钱我已经付过了,你等下下车别再给钱了哈。”
她既不客气,也不多说,只应:“好!”
黄艳说:“我每天早晨从起床到出门,最多需要十分钟,一般五分钟。我看你慢得很,你每天早晨几点起床?”
她答:“我一般六点半起床。”
黄艳问:“那你们几点上班?”
她答:“八点半。”
黄艳说:“那你起那么早干嘛?宿舍离公司很远?”
她答:“不远,步行也就十来分钟。我习惯早睡早起。”
黄艳说:“难怪你不紧不慢的,我要像你那样准得天天迟到。”
她笑,说:“我要像你那样,准得得心脏病。”
没想到黄艳办公室离出租房还挺远,面的开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到,黄艳说:“没办法,离得近的房子租金更贵,那房子正好在他家和我们办公室中间。”
办公室到了,她和黄艳一起跳下车,紧紧抱住黄艳,说:“多保重!过年回家见。”
回宾馆收拾行李,她按约定的时间下楼,崔总、张总,还有陈经理,已经等在前台。见她下来,陈经理笑着问:“你这两天都忙什么呢?我们去找过你几次都没找见。”
她抱歉地说:“你们去找我了?我都不知道。有事吗?”
张总笑说:“没什么事,想叫你一起吃饭。你昨晚没回来住吗?”
她答:“昨晚住朋友那儿了,她在航空航天部上班,特远,住在一个叫几棵树还是几棵松的地方,早晨坐面的回来,一点儿没塞车,花了一个半小时。”
几个人都笑,崔总重复:“几棵树还是几棵松,那是在航天城那边,那确实够远的,那破地方有啥逛的?”
她说:“我朋友想让我见见她男朋友和他家人。”
陈经理笑:“她男朋友,让你见干嘛?”
她笑着说:“大概需要一个人在后面踹一脚,才有勇气进婚姻的大门吧!”
张总问:“那你踹没?”
她答:“我感觉自己被她绑架了。”
崔总问:“为啥?”
她说:“她已经跟人家住一起了,我还能说不好吗?虽然那男生还可以,长得有点儿像王杰,就是看上去不够强壮。”
崔总问:“王杰是谁?”
陈经理抢答:“一个台湾的歌星,浪子王杰。”
张总笑崔总:“不行了,你已经过时了。”
崔总说:“你得跟我说他唱过什么歌,谁唱的我可能就不一定知道了。”
陈经理说:“他的歌你肯定熟悉,最流行的——《一场游戏一场梦》。”
崔总恍然大悟:“哦,那个,那不是齐秦吗?”
三人笑。
她说:“齐秦是《北方的狼》。”
崔总说:“好像差不多,我以为是一个人。”
她说:“声音是有点像,不过一个发音部位靠上靠前接近鼻腔,另一个靠下靠后接近喉咙深处。”
其他三人惊愕。
陈经理说:“这咋听出来的呢?!”
张总问她:“你喜欢强壮的?”问完大概觉得太直接,又加一句:“你朋友自己是不是很强壮?”
她答:“我朋友性格像男生,很强,人长的很娇艳。”
三个人互相看看,都笑,说:“这么好,你怎么不让我们看看?”
她笑,说:“你们都有家有室的,人家也已经罗敷自有夫,有啥好看的?”
张总看看陈经理,说:“我们陈经理还是单身呢。”
她大方地问:“陈经理是不是和我朋友一样,也正需要有人踹一脚才肯进门呢?”
陈经理看看她,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找到门呢!”
其余三个人笑。
恰在此时,送行的车来了,司机下来帮他们拿行李。
车往南苑机场开,越开天空越亮,隐隐约约露出些淡蓝色来,她突然发现,原来路中间的绿化带里种的全是桃树,来的时候灰蒙蒙一片,根本没看出来。这时候枝干泛着绿意,枝头一点点淡淡的粉红、粉白,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动人的。
坐在前面的崔总问送行的司机:“北京现在这天一到冬天就这样吗?我们来了一星期感觉不见天日啊!”
司机说:“差不多,要是不下雪,天天都这样,难得看见蓝天。”
张总问:“其它季节会不会好点儿?”
司机答:“春天更糟糕,搞不好还有沙尘暴;夏天能强点儿,但北京现在夏天越来越热,干热干热的,要么不下雨,要下就大暴雨;秋天最好,凉快,能看见响蓝响蓝的天。”
崔总说:“那跟咱们J城差不多噢。J城夏天最好,不热,前些年更凉快,现在偶尔还会出汗,前些年简直不知道热的出汗是啥感觉。”
她说:“好像郁达夫有一篇特别有名的散文叫《故都的秋》,看了让人特别想看看北京秋天的样子。”
陈经理在旁边小声说:“好像老舍也写过一篇《北平的秋》,写得很有感情。”
她没想到陈经理居然也看老舍的文章,看了他一眼,说:“老舍先生是北京人,最懂北京的好。”
张总不说话,微微笑。
崔总回过头看着他俩打趣道:“诶,我发现你俩挺有共同语言的啊?”
她早就习惯被人打趣,但笑不语。
转头看陈经理,只见他白皙的脸红的比窗外的桃花还显眼,讷讷半天,说:“这都是中学语文课上学的吧,谁不知道?”
听了这解释,崔总和张总笑的更厉害了。她也抿着嘴笑。
过了会儿,她问他们:“你们这两天都去哪儿逛了?”
崔总答:“他俩都第一次来,我带他们去了故宫和长城。”
她说:“好玩吗?可惜了,我都没去过。”
张总说:“你说你约了同学,我们就没管你了。也没啥,不去遗憾,去了更遗憾。”
连司机都笑了,说:“出来旅游都那样。”